大燕曌空五年,内忧外患,边塞尤甚。
燕国北境旷野,阴云汇聚遮天,低垂欲落,隐有电闪藏于云后。
旷野上有一未燃篝火,两座厚布帐篷,上铺兽皮做顶。而此时帐篷外狂风不止,吹得帐篷顶上三条测风布条扯紧作响,偏偏帐篷里鼾声大作。
帐篷外还有一匹黑马,却没被拴住。它缓缓地啃食着青草,和帐篷里的主人一般,对风雨欲来仿佛浑然不觉。
便在此时,帐篷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一骑猎户冒出头来。
来人满头是汗,扯开嗓子对着帐篷方向大喊,“阎三更!野马群来啦!”
可他这喊叫宛若石沉大海。帐篷里依旧鼾声不止。帐篷外黑马继续咀嚼青草,甚至还往远处走了几步。
那猎户咧起嘴巴,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赶紧换了称呼,“三哥!我的好三哥啊!求你快点出手!不然我们这半个月的功夫可就全都白费啦!”他话音刚落,那鼾声便立即停了下来。
帐篷门帘掀开,一个精壮男子大笑着走出门外,“小李啊,你这声三哥,叫得老子浑身舒坦!再叫几声听听!”
这精壮男子约莫二十余岁,面容刚毅,顶着一头张狂碎发,偏偏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他身上披着粗针大线的开襟皮衣,腰后跨一柄四尺重刀,腰侧还有一柄三尺直刀,而腰际另一面则是绑着小刀一排。
此人正是阎三更。
李猎户已是快要奔到帐篷跟前,他在马上高声喊道:“阎三更!我们已经抓了几匹小马做饵,可那马王实在凶悍……”
“那是你们没用!”阎三更大笑着打断李猎户,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已将双指放入口中吹起一声尖哨。
只见帐篷不远处那黑马扬脖长嘶,朝阎三更飞奔而来。阎三更踏足向前,纵身一跃,正落在马鞍之上。黑马马不停蹄,向前飞奔。
阎三更甚至不用手握缰绳,那黑马便扭头朝着李猎户来时方向疾驰而去。一人一马,宛若一体。
与此同时,漫天乌云中破开一道电闪,正照亮远方旷野。
轰隆雷声,难掩大地震颤。
上千头野马宛若陆上狂澜,奔涌而来。
阎三更一人一马,朝着野马浪潮逆行而去!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阎三更与马群的距离只剩下三百余步,他已经能够看清远处作为诱饵的两名骑手。
那两名骑手牵着小马狂奔,不时回头张望。小马已经疲软无力,几乎是被两人拖拽而行。等那两名骑手见到阎三更,他们面上焦虑终于化作狂喜。
可不等那两人张口说话,阎三更已与他们拍马而过。
直面马蹄奔腾,阎三更依旧面无惧色。他那双眸子里隐隐闪亮,越是危险刺激,便越是令他兴奋激昂。
百步!
天际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闷雷震颤大地,映衬出马群当头那匹。
那马胸宽饱满,体型较之其他野马足足大了一圈。它放开四蹄狂奔,身上筋肉宛若要从皮下炸裂开来。在它眼瞳之中,满是桀骜不屑。
阎三更见猎心喜,高呼一声,“好马!”
只是此言一出,阎三更胯下黑马却是打了个响鼻,似是颇为不满。
阎三更哈哈大笑,伸手按住马颈,“再好的马,也比不上判官!”
黑马判官长嘶一声,冲刺速度更甚方才。
五十步!
阎三更轻拍马背,陡然翻身立在判官马背之上。马背颠簸,阎三更却如履平地。狂风将阎三更衣襟吹紧,紧贴身上,他仰头狂啸,“判官!等抓了这匹马王,我回去请你喝酒!”
判官又是一声长嘶,显然是雀跃万分。
十步之遥!
眼看就要撞上马群,阎三更突然踏步向前。判官心领神会,用头在阎三更脚下奋力一顶。阎三更已然飞跃而出,落于马群之中。
判官扭转身躯,顺着马群划开一个小弧,脱阵而出。只是马群之中却没见着阎三更的身影,左右游猎骑手皆是大惊。
突然,一只手掌攀在马王身后另一马背之上,抓着马鬓翻身上马,手掌主人正是阎三更。
阎三更低头骂了一句,“憨货,听到喝酒用这么大力,害得老子跳过了头。回去少你半壶酒。”
他骂声未止,身下野马便挣扎起来。阎三更冷冷一哼,单手按住马头,再次朝着马王方向飞跃。
那马王宛若身后长了眼睛,高高撩起后蹄。
阎三更嘴角挂笑,双臂之上陡然窜起两道气旋。他用肉掌拍在马王蹄上,轻巧一翻,正落在马王马背之上。
马王立即剧烈颠簸起来,势要将阎三更甩落马下。
阎三更单臂挂住马脖,另一只手掌握拳,朝着马王太阳穴重重一砸。
马王痛呼一声,放肆狂奔,转眼间偏离了奔跑轨迹,从马群中脱离而出。
马群依旧向前,另外两名骑手引着马群往东面去,而马王则是驮着阎三更往西面狂奔,唯有判官紧跟马王背影而去。
马群奔腾而过,旷野上也没了阎三更与马王的身影。
几名骑手聚拢到李猎户身边,不安地望着阎三更消失的方向,“李哥,三哥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李猎户拉住缰绳,微笑着说道:“这世上,就没有他阎三更降不住的烈马!”
几乎就在李猎户话音落时,远处出现了两道黑影。
黑云无光,旷野无垠,那一人身影坠着风雨雷霆。
阎三更于旷野疾风中驰来,判官在他身后紧跟,至于他胯下,不是方才马王还能有谁?
骑手人群中爆出欢呼不止。
半个时辰后,龙岭关外,黑雪集市。
五年前,狄国入侵大燕,于龙岭关一场恶战。传闻,当时燕军主将姜杉引狄军入关,随后瓮中捉鳖,一场大火烧得狄军大败而回。那大火燃起飞灰,如若漫天黑雪,这黑雪集市也是因此而来。
只是战后,龙岭关重建困难,这片地区也是乱象频发。黑雪集市,便长在这混乱土壤之上,往来宾客,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黑雪集市日夜喧闹,夏日暴雨将至,也无法浇灭此地热火。
这里说是集市,更是小镇。
黑雪集市讲规矩,最大的规矩就是拳头。
阎三更甩开马鞭教训了两个拦路的醉鬼,便骑着判官招摇而过。他身后跟着捕马骑手,还有那匹马王以及其他几匹骏马。骑手们对着那两名醉汉指指点点,一路哄笑。
只不过阎三更入镇没走几步,便被一名彪形大汉伸手拦下。那人瞥了一眼阎三更身后那几匹骏马,笑着说道:“阎三哥,这次收获倒是不错。”
阎三更瞥了那人一眼,微笑说道:“王老大拦我是做什么?难道是又要请我喝酒?”
王老大脸上一僵,“兄弟可是海量,这集市虽是我的,可那些酒却不是我的。”
听到没有酒喝,阎三更不耐烦地抠了抠鼻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王老大并不在乎阎三更的态度,摊手说道:“这不,最近燕王在北境游猎,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和兄弟你知会一声,让你知晓一下。”
阎三更弹开手指上那点污渍,不屑地冷笑说道:“什么燕王不燕王的,他们那些骟了的战马,老子可看不上!”
“如此最好。”王老大笑着点头,也就把路让开。
阎三更这便领着马队继续前进,倒是花了些时间才到马市。他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有人和他招呼两声。
黑雪集市上人来人往,总会有新鲜事儿冒出头来。阎三更便是在一个戏台前停了片刻,不过那戏台还在搭建,说不定到了晚上就能来听戏。
阎三更将人马带到马市,自己却没有进去,只是在市集外面候着。他就这么倚着马市外围的木头桩子,对来来往往的小娘吹吹口哨。见到姑娘脸红,他就哈哈直笑,他一笑身边判官就跟着叫唤。
只是两人还没乐呵多久,马市之中便传来一阵骚动,随后便是一声惨嚎。
阎三更面色一寒,立马站直了身子。
那惨叫传自老李的喉咙。
阎三更伸手拍了拍判官的脖子,一转身便挤入马市之中。他拨开人群,正见到老李捂着喷血鼻梁斜卧地上。在老李身边,散乱着一些细碎银锭。
老李身前那光头汉子凶神恶煞地吼道:“老子说是二十两,就是二十两!”他伸手指着马王,大言不惭地说道:“就这破马!你敢问老子要三百两?!”
“哟!”阎三更出声说道:“新来的,闹事?”
那光头汉子止住咒骂,扭头瞪着阎三更,“怎么?还有头皮硬的?老子这是按照黑雪集市的规矩办事。”说着这话,他还挥了挥拳头,“你也想试试?”
围观之人见到阎三更,又看看那光头汉子,皆是哈哈大笑。
那光头汉子环顾四周,脸上有些诧异。
阎三更抬起小指,“让你老子我教教你,什么是黑雪集市的规矩。”说完这话,阎三更便将小指放入口中。
只听到一声尖哨,光头身边马王突然撩起双蹄,重重踹在光头腰身之上。
蹄落重响,光头口喷鲜血,飞扑倒地。他挣扎了半天,却是动弹不得。
阎三更的马靴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朝天踢翻,“这规矩,学会了没?”
光头口喷鲜血,却是话也说不出来。
阎三更用直刀刀鞘将光头腰间钱囊挑了起来,甩给一旁老李,“小李啊,这些钱你拿去给弟兄们分了。”他又指了指队伍里最差的那匹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这匹马归这位最讲规矩的仁兄了。”
老李接过钱袋,诧异地看着阎三更,“三,三哥,那你……”
阎三更抬起胳膊,伸了伸懒腰,转身就走,“老子在黑雪集市,还要花钱?”
说完这话,阎三更已经挤出了人群。
他晃晃悠悠地在街上逛着,也不知要去哪里,判官就在他身后紧跟。
突然判官将他袖口咬住,朝一旁拉扯。
阎三更顺着判官拉扯的方向望去,正见到一间酒馆。
酒馆外堆着不少酒坛,而大门上挂着一面匾额,写有“珍酿”二字。
阎三更拍了拍脑袋笑出声来,“差点忘了,答应了请你喝酒,你这憨货记性倒是不错。”
判官打了个响鼻。
阎三更便转身朝酒馆大摇大摆地走去,还没进门就嚷嚷起来,“小虎子!给我家判官上一坛赤米酒,再给老子来坛刀子酒,越烈越好。”
店小二小虎子见到阎三更,脸就耷拉了下来。他和掌柜对视一眼,也只能叹着气跑去打酒。
阎三更大马金刀地在窗边坐下,扭头望向窗外。
天上雷云未散,雨也未落,最是闷人。
阎三更索性脱了上衣,露出一身伤疤,还有精壮肌肉。
便在此时,一个妖娆身影在阎三更桌边坐下,那略带沙哑的性感嗓音轻声说道:“这位大爷,难道不想请奴家喝杯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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