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上山的路,快步前行,竟然无比的顺利,他们直到了半山腰都没有触发机关。三人心中默默奇怪,心有担忧的继续前行着。
彦诗发现这一次与上一次来时有诸多不同,想来是阵法变了。
“上次来时,送我们下山的人说这莲濛山有生路也有死路,生死相接,选中生路亦能走到死,选死路的话,那就是必死了。光是一个石林,就有三十六种阵法,他们那些人,生路全靠背下来,还不一定能全身通过,有时候自己人也会丧命于路中。”
听到彦诗提起,瑾歌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嗯,确实如此,以前曾听凌墨讲过一些,不过这里的阵法虽复杂,但基础的道理只有那一个,我们要上去也简单。”
桓生举目看了许久,听瑾歌这话,会心点头道:“依我看,这里的阵法和岛上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繁,一个简,一方攻,一方守。”
就好比凌昊与狗乞一样。
“桓生所言极是,既然你们俩连岛上的阵法都能解,想必这里也不在话下。”瑾歌一本正经的笃定说道。
“哈哈。”彦诗突然笑了起来,摆手道:“别,这阵法如此繁杂,可不比岛上那一个阵。”
“可你有经验呀,你来过一次,已经走过了,而且不是毫发无伤嘛!就你带路啦!”瑾歌说着,抬手十分肯定般的拍了拍彦诗的肩头。
“说来奇怪,上一次,真像是狗屎运似的,怎么那么容易就上去了呢?只听得那人说得可怕,以及温素夜里听到的声响有些根据,但确实我并未体会到有多么可怕……”彦诗皱着眉头,似乎在回想起当初的情形。
一旁的桓生轻笑出声,依旧平视着前方的路,淡淡道:“想一想,你们是去干什么,是谁让去的,不就明白了。”
三人这一番话也稍微调解了一下凝重的气氛,使得大家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懈了一些,压迫着的胸口能够喘息一阵。
桓生这一话一说,倒是提醒了彦诗和瑾歌,彦诗将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瑾歌,此中言语不言而喻了。
当初提出让彦诗去莲濛山寻找凌墨取药的人,就是凌昊。虽说是寻凌墨寻解药,实则当初给瑾歌吃的是唤醒雄蛊的引子,这一切归根结底,就在凌昊这里。
“我怎么忘了,当时掌柜的并不乐于引我们上山,直到听闻我们说是凌老先生指引,她便自行带了我们去,当时只觉得凌老先生很有面子呢,哪想过他会是这莲濛山的主人。”彦诗说罢,声音越见小声,侧目偷偷打量着瑾歌的脸色。
“是啊……”瑾歌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舒了出来,继续说道:“儿时他带着我上莲濛山,我却不曾理会猜想他会是这莲濛山之主,我一直不知道原来舅舅曾经也闯荡江湖多年,竟一直以为他独守山庄默默无闻多年,是一个慈爱可亲的长辈。”
说罢,她抿唇扯了扯嘴角,似有强行让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来。
彦诗瞥着瑾歌,心想着如何打破着突然又被拉低的气氛。眼看着走到了石林深处,他突然想起那晚的场景,便同桓生二人说起这事儿,还不忘嘲笑温素一番,提起了瑾歌的兴趣。
“好啊,你看我不回去同素素告状,告诉她你是如何在背后嘲笑她的!”
“哈哈哈……我可没有瞎说,都是事实。”彦诗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继续道:“其实我到现在都并未发觉这石林的可怕,甚至怀疑是他们说出来吓唬人的,为何我上次,这次,两次上山都没有见着什么机关陷阱?你说呢?”
彦诗说着,朝桓生看过去,还蠕蠕嘴。
桓生见状,抿唇轻笑,敛眉道:“知晓你大驾光临,如何敢动用机关陷阱。”
被桓生这么一本正经的调侃,彦诗脸色一脸的嫌弃以及无奈,倒是一旁的瑾歌,原本勉强的脸色蓦地笑了起来,露出一脸的明媚来,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桓生,见着他那原本正经淡然的脸上,溢出一丝丝狡黠,更甚好笑。
终于见到瑾歌露出欢笑,二人如释重负;三人不再多言,循着路往山上而去。
知晓他们要上山,这一路畅通无阻,连同那莲花池的机关也无需触发,径直同行。仅需一些简单的破阵,便可大摇大摆的前行。毋庸置疑,他们毫发无损的到了大殿门口。
此时的大殿已经不见一个人影,往日的繁华早已消逝,哀伤孤寂的伫立在莲濛山的山顶之上,诉说着主人的悲哀一般。
连彦诗都不免感叹:“上一次来时还很多守卫把守巡逻,如今却是这般苍凉死寂。”
三人站在大殿门口,默然沉思。
彦诗侧了侧脸看向瑾歌,小声道:“孩子会在哪儿?”
瑾歌举目望了望,双目似乎有些空洞,她想必触景生情,脑子蓦然放空了,一时不知所措,摇了摇头,淡淡应道:“不……不知……”
“瑾歌。”桓生突然唤了她一声,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嗯?”瑾歌只是应声,头微微动了动,可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动过来。
“还记得凌仙山庄的后山悬崖吗?”
后山悬崖……
瑾歌随着桓生的提示,在脑海中回想着,那日的场景,当时桓生的话语,那些暗示……
“那时候我便发现那些隐匿于各中景物的阵法有些熟悉的痕迹,我自是不曾来过这儿,只不过隐隐觉得有些相似于孤岛。”
听着桓生的话,她也明白了桓生想说什么,这里和凌仙山庄一样,跟孤岛一样。听娘说起,舅舅把凌仙山庄改建过,慢慢修建,建造……那……
桓生下面一句话就直接肯定了她脑海中浮现出的想法。
“凌仙山庄是……舅舅建的吧……名字也是他取的……”
“嗯……”虽然事到如今,他们还是在这个时候,称呼着凌昊一声舅舅。
凌仙山庄,如瑾歌当时所想,如桓生所言,凌昊所追求的,信奉的,是想要寻仙问道之术,凌驾于仙法道术之上。他这后半辈子,都在为了这一件事,折磨着,侵入骨髓。
想到这儿,瑾歌好似突然反应,察觉到了凌昊的打算,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往日的场景,在脑海深处,她知道他们在哪儿!不及多言,瑾歌立刻领着他们急匆匆跑去。
果不其然。
穿过大殿,绕过长长的池园,走过那些曾经游玩过的地方,来不及细看,回想。他们行到最里端的大殿之后,走过夹缝石壁,内里而过,豁然开朗,里处还有一处依山而建的大殿,比其他的都显得素净高雅,平凡得不起眼,却宁静优美,门口种植了许许多多的墨兰花,此时盛开得更为娇艳。
墨兰花,这个时节并不该盛开。
一年将终,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令人喜庆的立春节气和新春佳节即将到来时,墨兰花方会盛开。世人皆颂墨兰之品格,受墨兰之启迪,愈加喜爱墨兰的不为世俗、寂寞幽香、独守高雅,这大概就是凌昊深爱女子的模样和气韵吧。
大门敞开着,能够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形,一口巨大晶莹的棺材摆在大殿正中间,连棺材周围也布满了开得正艳的企剑墨兰。
凌昊正站在棺材旁边,俯身看着棺材里,那里面似是他一生最值得珍藏的宝贵物件;棺材前面跪着凌墨,此刻的他,垂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最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两个竹篮,里面的孩子不哭不闹的睁着眼睛安静的看着这个未知的世界,对于周遭的一切,毫无所知,茫然懵懂。
棺材里躺着的,正是凌昊的发妻,早已去世近二十载,可依旧保存完好,那模样,真像睡着了一般,好似做了一个美梦,嘴角还微微含笑;那令人惊艳的眉眼,如画如诗,乌黑的长发一如既往的盘起,这么多年竟毫无一点变化,身上的衣物素雅清淡,却更加修饰着她不入凡尘一般的气质;如此佳人,岁月静好。
外头的天,突然变了色,刚刚艳阳高照,明媚光明,届时变得阴沉起来,黑压压的笼罩在莲濛山头,压低着气氛。
“墨兰,让你一个人太久了,你一定很孤单,我早该来到你的身边,不离不弃……”凌昊语气缓淡,他将手轻轻的抚摸着棺材中女子的手,态度坚决的说道:“我很快就来陪你,从此,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受苦了……”
闻言,凌墨蓦然放大瞳孔,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凌昊,眼看着凌昊动作,他立时起身欲扑向凌昊,被凌昊抬手制止。
“墨儿,让爹走吧,让爹去陪你娘亲,你也舍不得娘亲孤独无依吧,这么多年来,都让她一个人,如此冷静死寂,一定十分难过。”凌昊说着,缓缓转头,看向凌墨,像是最后的叮嘱:“你早已成人,以后,一切都交给你了,你,活成自己就够了。”
“爹……”
“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吧,长眠于这莲濛山,她生前最爱兰花,初见莲濛山之时,就爱上了这一片片的墨兰花;我这一生遇到一朵墨兰,便足矣。”
说罢,缓缓伸手拉住了棺材里安静躺着的墨兰的手,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