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身影在树丛中快速地穿梭。
作为这次任务队长的雷作了一个手势,另外三个人收到命令,落在地面上。
“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暂时休息一下。”
“小鬼去准备食物,就算是累赘也能够派上点用处。”银一屁股在坐在树下,“打猎你总会吧。”
萤火不发一语,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瞬身离开。
“银,别总是欺负小孩子。”辰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喝止,“光是能追上我们的速度这一点,她就值得称赞了。”
银背倚着树干,随手拉扯着地上的草,漫不经心地答话:“啊,如果我是忍者学校的老师的话,我会表扬她的。”
然而他们不是那种以学生优先的中忍们,他们是暗部,精于杀人术,行走在生死线上的特殊部队。
“再说,那小鬼也太让人不爽了,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人么?”银一把揪起一把枯黄的草根,“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啊,无视人算什么意思?”
“我的眼睛天生就是这样。”萤火抱着一堆树枝,面无表情地出现。
——而这还是她对她将来几天的“同伴”说的第一句话。
她将树枝在地上摆成方便生火的样子,从中选了几根长的,掏出手里剑削去树皮。她做得很认真,认真到好像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的存在。
你还敢说没无视人!银握紧了拳,冲她吼道:“猎物呢?你要我们吃树枝吗?”
萤火木着脸慢条斯理地将树枝削好,放在一边,然后朝着天空吹了个唿哨——而这时距离银的吼叫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随着她的呼唤,通灵兽苍鹰俯冲而下,将两只兔子扔在地上,然后自顾自地站在萤火肩膀上开始梳理羽毛。
物似主人形。名叫三郎的小鹰同样没把那三个人放在它尊贵的鹰眼里。
于是雷和银只能苦笑,看着银的拳头越握越紧,头上的青筋越来越明显。
“其实她也没有完全无视你。”辰朝着正在以血腥手法处理兔子的萤火抬抬下巴。从资料上来看,萤火是个喜欢以面瘫来掩饰心里过于丰富的感情活动的类型,也就是那种“面无表情地吐槽”的人。
他敢打赌,小姑娘把那两只兔子当成了银,正在扒皮抽筋。
虽然有兵粮丸这种便利的补充体力的东西,不过忍者也是人,不会拒绝美食。
小姑娘把兔子肉烤得油汪汪外焦里嫩。她自己捧起一只兔子腿慢慢地啃。除了这只兔子腿以外的部分,已经全部落入了三个男人的肚子里。
“出了这个树林就是土之国的国境了,大家都把平民的衣服换上各自潜入,明天晚上,在半藏府邸处会合。”
听了雷的命令,萤火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和服,走进树丛中——三个男人能听到悉悉索索的换衣服声音,但完全看不到人。
“嘁,屁大点的小孩,还会有人想要偷看不成?”
银一边解衣带,一边已经习惯性地对萤火的行为进行抱怨。半刻之后,穿着小和服踩着木屐走出来的萤火,在银的背后瞪了他好几眼。
“……啊啦,好可爱。”雷将面具摘去,脸上唯一没被面罩覆盖的独眼笑成了弯月牙,“小萤火要和我一起行动哦,来,叫声卡卡西哥哥~”
你做梦吧,尽管认识时间不长,但早已深深体会到了萤火无视人功力的银和辰动作一致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然而——
萤火低下头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抬起,萝莉脸单纯无辜,曾经秒杀当年的忍者学校二年级生的称呼重现江湖。
“……欧尼酱~”
从不同的地方走出树林时,三个大男人脸上都带着可疑的红色。
——a级任务,暗杀土之国主战的重臣半藏。依据情况可能升级为s级任务。
银色朝天发的年轻男人牵着大眼睛的萝莉走在山间小道上,就像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妹,如果忽略他们的谈话内容,倒的确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萝莉萤火很入戏地用食指戳着脸颊,歪着脑袋问道,“那个‘情况’是指我么?”
“没错。”卡卡西直言不讳,维护小姑娘的自尊心这种事可不在任务要求之内,“火影大人的要求是把你活着带回去,对方可是有上忍级别的高手在保护的,而且我们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将会成为火土两国外交失败的导火索。”仗着身高优势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很亲切地提出了他的建议,“你只要跟在我的身后,不要多事哦。”
萤火很委屈地撅起了嘴,“反正我只是个累赘嘛。”
“嗯。你知道就好。”卡卡西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棒棒糖,塞给萤火,“乖。”
他分明从萤火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看出了“你去死”三个大字。
萤火将棒棒糖咬得咯嘣作响。“……要怎样才能得到你们的认可?”
“不可能。”卡卡西不打算留给萤火任何奢望,他可不希望这小鬼一时冲动毁了他们的任务。“以你的资质,再过十年,也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暗部,现在嘛……想都别想。”
“咔嘣”一声,萤火直接将棒棒糖的棍子咬断了。
“我真不明白。”卡卡西一手摸着下巴,低下头去看着伪装成单纯萝莉的萤火,“情报显示,你有个哥哥,在学校里和同学关系很好,成绩优秀,前途光明,怎么就这么想跳进这个无底洞呢?”
“你认为暗部是无底洞?”萝莉拿黑黝黝的眸子瞅他。
卡卡西笑笑,不答。难道不是么?监视、暗杀、间谍、看守要犯……枯燥无聊的任务,沾满鲜血的双手,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生……
暗部的死亡率,是超出上中下级别忍者,位居第一的。即使是刚出学校的新人也还能得到担当上忍的保护,暗部的生命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无底洞么?可是她见过的,恐怕是凌驾那之上的幽深黑暗。只要一想起那无边无际的噩梦,萤火就不自主地感到胆寒。
“遵从大蛇丸大人的命令,尽敌斩杀。”
——这是她唯一被灌输了的存在理由。
为那个人生,为那个人死,她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有想要追随的人。他在的地方,即使是无边黑暗,我也会毫无犹豫地前往。”
小姑娘坚定到不容人质疑的表情,让卡卡西一时愣怔。
到达半藏居住的城市是第二天的下午,两人在租下的旅馆检查过忍具之后,依旧以“兄妹”身份出门晃悠。
下午六点,银和辰会在半藏府邸附近与他们会合,而卡卡西要做的,则是利用这个下午收集研究目标宅邸的地形,了解守卫情况,制定行动计划……
下午的街道行人往来不断,即使有人因为卡卡西只露出一只眼睛的奇怪打扮对他多看两眼,也会很快因为他打着呵欠眯着眼睛的惫懒样子很快移开目光。
倒是人偶娃娃一般的萤火比较吸引行人的视线。
“你的外貌太惹眼了,下次……”卡卡西正想说“下次用变身术改变下外貌”,突然想起,估计……没有下次。
再怎么说,自己和小姑娘的搭档,仅此一次。
卡卡西的担忧很快就应验了,萤火那双几乎占了三分之一面孔的大眼睛实在太过醒目,加上乖巧萝莉的外皮,立刻就惹出了麻烦。
——刚巧,半藏乘着轿子从路中间经过。
目标人物竟然有这样的癖好么?情报上没提呀……卡卡西觉得万分头痛,可还得装出心爱的妹妹被带走悲痛欲绝的样子,跪在青石路上嚎啕假哭。
而萤火……他不得不佩服小姑娘的冷静和演技,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不解世事的小不点,在哥哥和“慈祥的大叔+糖果”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出于纯真善良的心,选择了哥哥……不过还是被大叔用“叔叔家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哦”和“明天就送你回来”的诱惑骗走。
唯一的破绽就是在被半藏抱上轿子时,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幸好,色欲熏心的半藏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因为这个骚动,正式的暗部三人组也提前在旅馆会合了。
“我说你们在想什么呢?引起那么大的动静,担心别人注意不到是不是?”银一进门,就是好大一通数落。
辰的反应虽然没有银那么大,但分量显然更重,“雷,这次是你疏忽了。”
卡卡西只能望天长叹,不用同伴提醒,他就可以想象回去之后火影勃然大怒的样子了。
一上来就出纰漏,这在他的忍者生涯里还真少见。
“ma,我告诉她一点行动,保护自己到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卡卡西搔了搔头。
“这可难说,那种老变态……”辰摇摇头,唏嘘不已。“还是做好任务失败的打算吧。”
窗户上传来某种敲击声,三人噤声,辰和银立刻找地方藏好。卡卡西酝酿着悲痛心情,摆出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打开窗户。
一只苍鹰冲了进来,停在地板上,赫然就是萤火的通灵兽三郎。
三郎张开嘴,发出了类似于男孩变声期的嘶哑嗓音,“萤火要我把地图带给你们。”
卡卡西屁颠屁颠去拿纸笔。
三郎是萤火现在的实力能召唤出的唯一一只通灵兽,也是通灵兽中少见的飞禽。以它犀利的鹰眼,从千米高空都能把地上的猎物看得清清楚楚,区区一个地形图更是不在话下。
它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卡卡西画图,还不时从杯子里啄水润润嗓子,摆足了架子。说完后就“蓬”地一声消失了,卡卡西本想让它给萤火带话的打算也只好作罢。
急性子和骄傲是三郎的特点,它和半藏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共同点——萝莉控。这也是萤火小小年纪就能把它成功通灵出来的最大原因。
要不是萤火的拜托,它才不愿意和臭男人说话。
看着巨细靡遗的地形图,辰感叹道:“……看来她比我们想象中要能干得多。”
“鬼知道那个半藏住在哪里?那只笨鹰也不说清楚!”银马上鸡蛋里挑骨头。
辰和卡卡西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难道要那么显眼的一只老鹰在人家戒备森严的住宅上低空飞行,顺便闯空门去看看里面的布置么?
“从房间的面积上可以猜出几个可能的地点。”卡卡西用红笔在地图上划了几个大叉。问题是……萤火会在哪里?
三郎说半藏家里的侍女正在给萤火准备沐浴更衣……这用心,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是在半藏的卧室,正好完成任务时一起带走,但这反而也是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状况。
发生什么让人遗恨终生的事情倒不太可能,萤火再小也是未来的忍者,就算没带武器,她的体术也足以应付一个脑满肠肥的色狼——只要不和暗部比,她还是相当优秀的。
“问题是她能忍耐到我们去么?不会提前就把目标解决了吧?”辰指出了这个可能性。
卡卡西在心里默默向上天祈祷:拜托,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潜入顺利得让人心惊。
他们甚至都不用一个个可能地点地搜查过去,因为所有的守卫都赶去了宅邸正中的主卧附近。
“好吧,我可以理解,要是我要被那种老肥猪霸王硬上弓,我也会暴走的。”银一边咕哝,一边向着起火的主卧奔去。
要撑着啊……这时,他们三人心里想的其实是同一句话。
他们都不想看到小姑娘的死亡,这无关三代目的怒火。
而他们赶到时,正好看到这样的一幕——
萤火披着华丽的十二单,被打扮得像个尊贵的公主。把她这副华丽装扮的气氛给破坏殆尽的,是她手上拎着的,双目惊恐地大睁,依然滴着鲜血的人头。
她赤着足,白皙的脚在绸缎的下摆里若隐若现,随着她慢慢走下台阶,本就松散的锦绣重衣也随着她的步伐一点点滑落。
一步一个血脚印。
火光和鲜血把她还带着稚气的脸衬得无比残艳。
卡卡西终于明白那种不协调感从何而来,他拦住了正要往前冲的两个同伴。
土之国的忍村是岩忍,实力比木叶要差上一大截,寥寥几个上忍也不是精英,实力最多相当于木叶的中忍或者特别上忍。
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过他确定——这样的她,非常危险。
滑下的华服落在地上,犹如一张五彩斑斓的地毯,很快就被火点着,价值不菲的布料化成了熊熊的火焰。
萤火松开半藏头顶的发髻,那颗人头滚落在白沙铺就的庭院里,被人迅速地遗忘。
——那不是幻术,不是忍术,也算不上正统的体术。
——那只是杀人术。
庭院里下起了一阵血雨。
萤火月白色的中衣溅上了丝丝缕缕的血迹,有些是她的——对那些不会伤筋动骨的攻击,她面无表情地迎面而上;大多是别人的——她用夺来的手里剑轻松划开对方的脖子,以她怪物一般的力量,这并不比划开一张薄纸困难多少。
这些血迹在她的白衣上绽放,就如同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
她面无表情地收割性命,身手与卡卡西他们试探时判若两人。她将糊满鲜血的手里剑丢在地上,抬头看向卡卡西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的眼睛,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