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的话,每一个字,都说到袁崇焕的心坎里了!
强压着心头的激动,袁崇焕终于提起茶壶,帮王立倒上一碗茶。
“王公公,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保证这些?”
“袁将军,我没法保证!因为,福建的月港实在太小!购回大炮和火枪的船只,很难及时靠港!”
“你的意思是,再开一个通商港口?”
说到这里,袁崇焕马上就摇了摇头:“很难!大明的海禁政策,是太祖皇帝制定的!
即便隆庆皇帝开放月港,仍有“东西二洋各限船四十四只”的限制!”
“袁将军,如果你向万岁爷进言,在福建或浙江再开一个港口,专门用于购买军械,此事必成!”
袁崇焕默默地喝着茶,显得有些焦虑。
王立,却信心满满!
朱由检刚刚登基就启用袁崇焕,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这小皇帝,一开口就给了袁崇焕“国防部长”和“辽东战区总司令”的官职,可见他的雄心确实不小!
如果以军需为借口,请求再开一个港口,他必会同意!
当然,王立有十足的信心,这个“军需港口”的管理权,必会落到自己头上!
届时,悄悄将它改为商用港口,不限船只数量,进出口全都征税,财源滚滚啊!
只要有了钱,只要缓解了大明的财政危机,这个小皇帝,还会在乎港口的性质么?
于是,二人商议了许多细节,匆匆去往乾清宫。
此时,天已渐黑。
朱由检正在跟众嫔妃“大团圆”,得知王立和袁崇焕求见,二话不说就回了乾清宫。
“什么?五年平辽?”朱由检双眼放光,嘴角不停地抽搐:
“袁将军,你真有把握?五年之内,真能平定辽东?”
“皇上,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五年之内,必定收复辽东!”
“好!好!好!朕……这个……”
朱由检激动得语无伦次,真想抱着袁崇焕猛亲一口!
然而,朱由检问话时,王立不停地给袁崇焕使眼色,他却没看见!
先前在客栈,二人商议了许多问题,包括军械的采购、关宁铁骑的扩建,港口的选址等等,唯独没商议平辽计划!
二人压根就没想到,朱由检这么猴急!
王立更没想到,袁崇焕敢承诺“五年平辽”!
这家伙,不知哪来的自信!
趁着朱由检没注意,王立悄悄拉了拉袁崇焕的衣襟,希望他赶紧改口。
没想到,这家伙却目光坚定!
其实,袁崇焕有足够的自信:在他看来,王立的承诺,不就是皇上的承诺吗?
只承诺的一切全部到位,“五年平辽”绝无问题!
袁崇焕不肯改口,王立只好按原定计划,继续说道:“万岁爷,其实,袁将军的话还没说完!
因为……今日正是新年,他不敢惹你生气,有的话没敢说……”
“无妨,无妨!不论什么话,但说无妨!”
朱由检正在兴头上,也就没那多顾忌,这在二人的意料之中。
提到增购军械,增建关宁铁骑,增加军饷,朱由检的脸,马上就沉下来。
这,也在二人的意料之中。
于是,王立趁机说道:“万岁爷,只要浙江和福建的商税征收顺利,袁将军需要的军饷绝无问题!
如果……再有一个专门的军需保障港口,军械的足额采购,也没有问题!”
王立简单的几句话,朱由检的面色迅速转变:刚开始还满脸喜色,听说要再开一个港口,他就不太淡定了!
不过,不出王立的意料:深思熟虑之后,朱由检郑重地点了头!
“来人,备笔墨!”
朱由检这架势,是要亲自写圣旨了!
见状,王立急忙阻止:“万岁爷,今天正好是新年,这种小事儿……还是交给司礼监去办吧!”
朱由检微微一愣,却也没有多想,唤来亲信太监王承恩,令他即刻草拟圣旨。
按照明朝的贯例,皇帝下达的圣旨,并不是真正的圣旨!
因为,皇帝亲自草拟的圣旨,或者由司礼监草拟的圣旨,就算加盖了玉玺,也要经过内阁的审批!
如果内阁不同意圣旨的内容,他们有权“封驳”,有权将圣旨退回!
也就是说,经过内阁下发的圣旨,才能真正地生效。
或者说,经过内阁下发的圣旨,才有人“照章办事!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这种由内阁把关的方式,是明朝政坛的重要特征,可以避免一些不合理的政策。
因此,如果是相对弱势的明朝皇帝,他的话并不能成为“金科玉律”——必须顺着大臣意思办事!
在“万历怠政”时期,以及后来的隆庆时期,草拟圣旨的司礼监,再加上文官集团控制的内阁,几乎取代了皇帝的地位!
朱由检登基之后,他重建西厂、重新启用袁崇焕,以及开关或征收商税的政策,因为有心腹之人去办,而且不需要户部出钱,这才绕过了内阁!
当前,若说朱由检真正信任的人,恐怕只有王承恩和曹化淳!
然而,他似乎忘了:
曹化淳正在暗中调查牟志夔,忙得不亦乐乎!
王承恩虽然忠心,但识字不多!
而且,理解能力有限!
他结结巴巴说了许久,急得满头大汗,这才基本转述了朱由检的旨意。
然而,秉笔太监涂文辅,还是一脸懵逼!
王立,终于抓住了机会!
经过一番“润色”,朱由检“令王立在浙江、福建二地,择地筹建一个军需专用港口,全力保障辽东战场之军械供应,并全权负责两地之商税征收”的旨意,
落到圣旨上,就变成了“令王立在浙江、福建二地,择地各建一处港口,全力保障辽东战场之军械供应,并全权负责两地之商税征收”。
“对,对,对!万岁爷就是这意思!”王承恩捧着圣旨看了半天,点头不止!
“啪!”
掌印太监王体乾,郑重地加盖玉玺!
拿到圣旨,王立的小心脏呯呯直跳!
本来,只想忽悠朱由检新开一个军需专用港,再暗地里搞物资贸易!
没想到,经过一番简单操作,就变成了开两个商用港口!
我去!
要在明朝权顷朝野,也不是那么难嘛!
魏忠贤那点智商都能搞定,我就搞不定?
嘿嘿!
这把大发了!
哟!袁将军!你还在等我啊!
“王公公!皇上已经同意筹建港口,辽东的军械和粮饷……”
“袁将军,不是说好了两年之内么?港口都还没建,税都还没开征,你也太猴急了吧!”
王立嘿嘿一笑,拔腿想跑,却被袁崇焕一把抓住:“不行!这件事不能久拖!咱找个地方,好好商议!”
我去!
这家伙的力气太大了吧!
既然跑不掉,那就跟他聊聊吧!
“好痛!轻点……袁将军,袁督师,你的尚方宝剑,借我看看嘛!”
“皇上所赐的尚方宝剑,岂能随便看?此剑一出,必然见血!你还想不想看?”
“袁督师,这大过年的,说这些多不吉利啊,就借我看看嘛,我又不拔出来!”
“不行!说了不行就不行!”
说话的同时,袁崇焕死死握着尚方宝剑,生怕被人抢走。
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王立,生怕他逃走。
王立实在挣脱不开,只好放弃。
“小气鬼!不借就算了!对了,袁督师,你儿子是不是叫袁承志?”
“我只有一个女儿,谁说我有儿子?”
“额……好像记错了,嘿嘿……”
“其实,应该是个儿子吧!”
突然,袁崇焕面露喜色:“家中正妻体弱,很难再育,只有一女,今年八岁;
去年回乡,新纳了个小妾;我从东莞返京时,她应该怀了一个!
嘿嘿!袁承志……袁承志……这名字不错!
如果是男孩,就叫他袁承志!”
“我去!你堂堂的袁大督师,家中只有一个小妾?你丢不丢人啊!”
“你都不丢人,我丢什么人?”
“袁督师,你这话就扎心了!
对了,你何时去辽东上任?
额……你……拉我来栖凤楼干嘛?”
“栖凤楼?不是你带我来的么?”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俩听听曲儿也不错,你请客啊!”
“不去,不去!”
袁崇焕一把甩开王立,并且退后几步,不屑地瞥着栖凤楼。
“京师的勾栏,比起秦淮河畔差远了!”
“哦?秦淮河畔?你去过?”
“我新纳的小妾,正是从那边买来的!
你是没见过啊,秦淮河的两岸,楼馆画舫林立,红粉佳人如云!
特别是媚香楼的头牌歌姬甄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更是一绝,光是赎身费就得五万两!
买不起啊,买不起啊!”
从袁崇焕的面色来看,他真的看不上栖凤楼!
“快走!回客栈!还有要事商议!”
袁崇焕头也不回地离开,王立缓缓跟在身后。
甄瑶?这人是谁?
切!
我都没听过呢!
估计,只能给“秦淮八绝”提鞋吧!
什么?
一个不出名的甄瑶,就得五万银子赎身?
我去!
如果是秦淮八绝,那不得五十万两?
八个一起赎身,那不得四百万两?
尼玛!
这是大明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
我上哪捞这么多钱?
“袁督师!等等我……呃……”
突然,王立的嘴被人死死捂住!
就连四肢也不能动弹。
继而,身体被人凌空提起!
袁崇焕走出一段,发现王立没有跟来。
回望着栖凤楼,料想王立独自去了,脸上全是不屑和鄙视,独自离开。
夜幕中,远远跟在身后的西厂锦衣卫,一不留神,发现自己的厂公不见了!
全都一脸懵逼。
袁崇焕猜得没错,王立确实在栖凤楼。
二楼的包厢里,看清眼前的男子,王立狂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