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
低沉的吼叫声从艾卡西玛交错盘踞的触须中传出,浓重的喘息声掀飞了大片大片的尘土碎屑。如同一阵飓风从寒骨峰上涌下,将空中的暴雨都拍散震乱。
放眼望去,艾卡西玛周身的软肉都覆盖上了一层深紫色的光芒,如同脉搏般起伏的异次元魔力粘着在艾卡西玛头部的每一个角落。这意味着它聚集起来的异次元魔力已经达到了峰值,将作为波乱彻底释放出来。
一次性释放大量的异次元魔力,对艾卡西玛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负担,在它使用波乱后的一段时间里,处于疲软期的艾卡西玛无法再聚集异次元魔力。这也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它无法利用异次元魔力作为壁障,来阻挡可能对自己发起的任何攻击。
异次元魔力极致的狂野波动,是魔力之海的普通魔力难以相抗的,即使是已经被法阵转化的魔法攻击,也能被异次元魔力所腐蚀化解。正是如此,在艾卡西玛清空身体内的异次元魔力之前,任何攻击对它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一般来说,当战区内出现艾卡西玛时,相应的对战方法一般有两种:要么等待它释放波乱后一次击溃它,要么从一开始就疯狂攻击耗尽它的异次元魔力,逼它退回魔界。
相对来说,第二种对抗方式更加合理,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现有资源的完整性。如果第一种策略没能一次性成功的话,接踵而至的后续异次元波乱将会对周遭的一切事物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异次元魔力对现实的摧残其实远不止破坏法阵那么简单,在一定范围内连续的波乱冲击,有可能会撕毁这一片魔力之海的稳定性,从而消灭掉生存在这片魔力之海的一切生物。
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灾难,那历经浩劫的地区和文明被异次元魔力轰成残渣后,消失在了魔界门的深渊之中。若非有些许文字记载,根本不会有人记住那些空无一物的荒芜地带曾经有多么繁荣昌盛。
梵洛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消化着有关艾卡西玛的所有情报,拜恩斯积攒的记忆库是他最好的导师。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不能轻易地攻击艾卡西玛了吧?”拜恩斯掏空自己知晓的一切后,对着梵洛说到。
“如果不把控好时机,攻击它时它的魔力储备值过高的话,就会在现世引发魔力坍缩。魔力坍缩和异次元魔力同时作乱的话,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梵洛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使用和释放魔法的条件太过苛刻,在真正战场上能得来的效果也完全不尽人意啊。”
“毕竟是使用超越人类自身的力量,势必会被自然所束缚,一切踏入魔法这道大门的学者。都会穷其一生去试图打破世界的限制,从幼年到老暮,从出生到离世。”伸出双手,拜恩斯从空中衔出几滴雨水捧在手心“魔法从来都不是上天的馈赠,而是我们这些求道者用血肉铺就的道路,是我们对人类未来的突破探索。”
“‘法师’这个称谓,对我们的意义完全不是两个字这么简单。”观察这雨水从指尖流下,拜恩斯双眼中的点点温柔散尽,只剩下满怀的战意热血“所以我不接受质疑,不接受任何不理解魔力之美的愚者的质疑!”
“我能懂这种感受,每一次释放魔法,我都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和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和自然万物连接在一起的感受。正因为如此,在魔法的领域我选择义无反顾地相信你,亦不接受任何人对你的质疑。”
回过头来,梵洛将拜恩斯额头前的乱发撩到一旁。
“你的父亲认为我是最佳的实验体,我觉得他说的不完全对,或者是你没有彻底理解他的全部意思。”
“什么?”皱起柔眉,拜恩斯轻声发问。
“我是实验体,是足以承载他研究的个体,但我不是法师。”牵起拜恩斯的左手,梵洛的右手和他十指相扣,佩戴在两人手腕上的无妄手镯轻轻触碰在一起。
“你才是法师,一个足以掌控极强魔力的法师,一个能够指引我使用这份力量的法师。不要妄自菲薄,拜恩斯,你不应该是我的附拥者。把我当做一件法器来使用,才能彻底展现你父亲的远见与智慧。”
“这才是‘实验体’的真谛,这才应该是你父亲交付你的真正理念!”
“不……”拜恩斯凝视着梵洛的双眸,嘴唇嗫嚅“……不可能……父亲他是让我寻找能够承载这份重量的人!我的使命是将这一切传达出去才对!”
“那就是你!”
梵洛伸出左手,拍了拍拜恩斯的脑袋。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能承载这一切的是你。在这个领域,除了你的父亲无人能比你更有资格了!”
“我……可我……”
“我认可你,拜恩斯。别人的话语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认可就足够了。”转身看向寒骨峰,梵洛伸手指向艾卡西玛。
“看啊!那来自魔界的强大生物,那人类的宿敌。能对抗它的到底是谁?是身为‘实验体’的我,还是掌握魔法奥义的你?!”
“那些战士们,那些用生命守护家园的人们,能令他们心安,令他们寄予希望的,也是你啊!”
梵洛稍稍用劲,攥紧了拜恩斯的手掌。
“你的能力应该带给你更大的自信,而不是过分的谦卑才对。”
伸手抓住了胸前的蓝色项链,拜恩斯回想起了和安华最后一次见面。
“我把这一切都托付给你了,拜托了,我的儿子。”
直到被梵洛点醒,他才明白,父亲双眼中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期待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
“我明白了,我懂了……”
“拜恩斯,我想要找的,是一个能够担当得起这份重则,能够保持独立思考的智者。我一直认为你没有资格,认为你不应该介入我挑起的争端……但回首到现在我才发现,一直以来,唯有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将这一切都托付给你了,拜托了,拜恩斯,拜托了,我的儿子。”
拜恩斯从来不敢认为父亲认可过他,他不是没有想过父亲是不是选择了自己,只是安华对他的一贯态度,令他没有丝毫信心。
“对不起,孩子。”
此时,安华的话再一次萦绕心头,拜恩斯才发现,安华早在那时就将一切担子都递交给了自己。
“我居然……我居然现在才弄明白。”自嘲嗤笑一声,拜恩斯同样攥紧了梵洛的手心。
他没有哭泣,亦没有悲伤。拜恩斯彻底了解了安华对自己的歉意,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而不是轻视和抵触。
“就交给我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