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三年前，在帮派里所有兄弟的围观下，梵洛当着他小叔的面把自己的名字从梵家族谱上划掉，随后在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保护之下，孑然一身穿过了危险重重生死未卜的黑市，横跨数十其他家族的领地，活着走了出去。

梵洛只从自家的废弃仓库里找了一根还算结实的撬棍，连衣服都是从前来杀他的某个可怜鬼身上拔下来的。无论是复仇的怒火，亦或是利益筹码的争斗，对他来说都算不上是绝望，相反，当他走出那个熟悉的黑色世界，洗去浑身血污之时，阳光正好，拔云见天。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被几只奇形怪状的鸟叼进巢中，梵洛是活生生被尖锐的鸟喙啄醒的。他的血引来了更多想要分羹的野兽，对着那颗数百年的古树发起围攻，恨不得将他直接生吞活剥。

最后的结果，却是这些饥渴的野兽被破膛开肚，古树坚硬的树杈和从狼胸腔里扯出来的肋骨被梵洛使的得心应手。

怪物的狰狞也好，利齿尖牙的撕扯也好，对梵洛来说都算不上是绝望，相反，当他逃出漆黑的森林，看到远处城镇万家灯火时，他知道，自己从绝处归来，重获新生。

走过一遭死地的活人，将会变得异常强大。而梵洛，就是在死地长大的恶鬼，回到了人世。

与他而言，真正的绝望，他真正再也不想体验到的，就是那个圆月的夜晚，自己在濒死之刻眼睁睁地看着蔡雄断气，自己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个还可以信任的人，自己彻彻底底失去一切。

他不想再失去上天赐予自己的新生，不想再失去自己的伙伴。

他不想再像从前一样，要被别人夺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被捆绑的两人，都在自己的意识中做艰苦的斗争，乌维坎并不知晓，他只知道，自己离尘世之息只有一步之遥。

乌维坎的触须就像是在水箱中扩散的墨滴，每碰到一处无法击穿的节点就会分解滋生晕染开来。终于，在数百次的剥离之下，已经细微到快要看不见的须丝再度互相吸引缠绕，复生成两条浅黑色的荆棘，猛地刺入拜恩斯的太阳穴之中。

身后的梵洛瞳孔猛地一缩，他曾被雷圈攻击过，知道乌维坎无法强制摘除尘世之息，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乌维坎竟然会选择直接攻击拜恩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抢夺尘世之息。

“不行，不行！”

怒目圆睁，目眦欲裂，梵洛的胸腔似是被焚烧一般疼痛，似乎有熊熊火光要穿透他的胸膛迸发而出，他再度开始扭转自己的身体，和束缚力渐渐消逝的荆棘再度开始了较量。

乌维坎操控剩下的所有的触须缠绕上拜恩斯的身体，一把将他举到空中，正面面对着自己。乌维坎静静看着拜恩斯的眼脸，他的长相就像是和安华一个模子加工出来的一样，只是少了些岁月的痕迹和威严英气。一时间，乌维坎心中五味杂陈，他恨安华，他期盼复仇的这一天期盼了太多年，但现在安华的儿子就在自己眼前，乌维坎却发觉自己有些乏了。

“我的复仇，从安华被关进监牢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远大的目标。”

平复心情，乌维坎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情感也被异次元魔力所污染，让自己缺少了必要的理智。

回望自己，腿已经要站不稳了，魔力干枯见底，异次元魔力也隐隐要有反噬的预兆，背在腰间的那把匕首，其中的恶鬼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异常，开始试图脱离自己的限制。

“梵洛……我还不想杀，人形兵器的力量也会逐渐恢复，还有休李凯特，还有卡西佫瓦的刺客……就算榨干自己的知识和精力，还有那么多没能解决……好在终于，我能拿回师父梦寐以求十几年的东西了……”

“所以我绝不会……”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乌维坎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凌厉地盯着被捆到半空中的拜恩斯。

“心慈手软！！”

右掌凌空一握，末端刺入拜恩斯大脑的异次元魔力骤然开放，在他的大脑中爆发出狂乱的攻击力和破坏力，瞬间将拜恩斯的每一处神经的反射拉扯到了最高峰。

昏厥的拜恩斯猛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下一秒，极度凄惨的嚎叫声便从他沙哑的喉头里涌出，填满了整个指挥中心寂静的空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

紫色的双眼绽放出暗金色的冷光，拜恩斯疯狂扭曲自己的四肢，一阵阵超出思维极限的风暴在拜恩斯的脑海里翻涌撕扯，将他所有的记忆和知识扭曲在一起，又无情地撕碎开来。浑身上下，躁动的极度疼痛，混合着自己曾感受过的每一种痛苦触感在拜恩斯的神经中狂欢。悲伤、愤怒、痛苦、狂喜，自出生以来所感受到的每一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拜恩斯瞳孔乱颤，血泪滴落。

仅仅叫醒拜恩斯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他醒来时保有足够的思维能力，相反能够利用尘世之息攻击乌维坎，必须在拜恩斯醒来的一瞬间，就彻底摧毁他的思考能力，才能让尘世之息失去作用。

用异次元魔力刺激大脑里的每个区域，让人类的大脑被迫同时开放所用功能，以至于超越大脑所能承受的极限，最终，则可能将一个人的大脑功能尽数摧毁，变成废人。

梵洛知道乌维坎在干什么，拜恩斯曾经告诉过自己异次元魔力对人类身体的摧毁会达到什么程度。

雷圈碎裂，尘世之息失去了拜恩斯的思维信息，蔚蓝色的宝石变得黯淡无光，乌维坎趁机动用所有的触须伸向尘世之息，想要将它从拜恩斯胸口处取下。

“撒兹勒，快把力量给我！”雷伦疯狂挥动着臂膀，冲着撒兹勒嘶吼出声

“放手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声，伴随着一阵汹涌的气浪，从梵洛满是伤痕的身体中凭空爆发。他身边的所有魔力，都被这股气浪掀动推搡，荡漾的魔力混合着气浪层翻涌而行，将最远处拜恩斯身体里的异次元魔力撞碎，让乌维坎右臂上的漆黑色彩崩坏溃烂。

同时，梵洛突然摆动已经要失去知觉的四肢，猛地震碎了刺穿自己身体的荆棘。他举起自己刻着力量加持红色纹印的右臂，瞬间就奔袭到了乌维坎的身后，被血包裹的拳头，一边因为魔力的超速流动碎裂开一块又一块的伤口，一边朝着堪堪转过头来的乌维坎的面门砸去。

“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