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抽离三若的胸腹，乌维坎沉默地抚摸着他的后脑，感受一具躯体从温热转为冰冷的短短过程。右手紧攥着黑刃，此刻的乌维坎几乎恨透了存于匕首之中的恶灵，三若的死是必要的牺牲，但这一切本应该由自己亲自动手，而不是满足了恶灵放肆的贪欲。

撒开双手，乌维坎将三若轻轻放倒在地，伸手抚闭他那双充斥着不甘和绝望的双眼。

被黑刃带走的生命力，会为乌维坎所用，而被恶灵扯出的灵魂，则会被它疯狂折磨，直至成为它生长壮大的养分。

这种采集和使用生命力的禁术，曾因为触怒了世人而被彻底消灭过，而它苟延残喘的传承，终究是存活到了乌维坎的手上。

“师父，究竟要制造多少牺牲，才能证明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究竟要积攒多少力量，才能推翻诸神愚蠢的统治呢？”

将黑刀缓缓收入鞘中，乌维坎轻叹一口气，眼中的淡淡迷茫一扫而空，他将目光投向远方的艾卡西玛，看着它巨大的身躯缓缓从魔界门中显山露水。

“‘魔神’们……究竟何时才会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世界呢？”

喃喃自语，窃窃默念。伴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物的法阵长廊中，乌维坎大步迈出，这是属于他的一场战争，一场他和城中所有的人的战争。

“这个魔法绝对是从城墙中释放出来的，不会有错，法阵一定是被掩藏在护城大阵之中了！”大声分析，拜恩斯陪同梵洛从南城墙上撤下，朝着指挥中心的方向跑去。

“确实，能容纳那么巨大的法阵面积，且能够在最近的距离释放的魔法只有可能被篆刻在城墙本体上……但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在操控护城大阵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呢？”眯起双眼，梵洛仔细回忆着自己指挥作战时的种种细节，回想着自己印象中乌维坎的所作所为。

“法阵只要存在我应该就能感应的到……但当时我已经受到了异次元魔力的影响，又分太多的心思和精力去稳固魔力纤丝……如若整个法阵的所有构架都用极低的魔力维持在轻微激活的状态，我就可能会疏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唯独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只有好几个月以来一直负责维护大阵的乌维坎了！”眉头紧锁，拜恩斯知道，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玩出这种花样，乌维坎本人也必定是一个能力超群的高阶法师，而拆解自己雷霆天阵的，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法术形式。思考种种，拜恩斯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乌维坎既然已经隐忍到现在，那他还有多少能力没有展示出来？

“这样一来就都解释得通了。他先是让虚弱的你来操控大阵，彻底限制你我二人的作为，随后又要求去修复大阵，避人耳目操控魔法瓦解我们的攻击。虽然我有让署岚去监视他……但为了对付波利斯部队那小子也实在分身乏术，再加上那家伙对自己实力的深度伪装……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居然计算到了这种地步！”狠狠咬牙，梵洛的怒火升腾而起，令他的眉宇之中显露出一股渗人的杀气。之前种种可疑的细节，自己本应该做到的防范和设计，都因为眼前的处境欠缺了一丝几点，才使得乌维坎有了可乘之机。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就应该意识到的！这道魔界门也肯定是那家伙弄出来的！”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梵洛从自己的回忆里一把抓出了一个最大的疑点。

“乌维坎……召唤出来的艾卡西玛？”听闻梵洛的吼声，拜恩斯脸色骤变，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梵洛的眼色，极力忍住自己的慌张说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有这种魔法吧？”

“或许你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这种法术的隐秘么？！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那个异教徒脸上的标记吗？”

“标记？他们口中的邪教标记？”愣神一瞬，拜恩斯立马回忆起那个血红色标记，那个自己一直觉得分外眼熟的标记。

“没错，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觉得很眼熟！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就是我们在亚夫拉城里，在对付那三头斯比乌坦时所见到的灵魂填补契约的法阵中心标印啊！”

一语点出，拜恩斯如梦初醒般怔在了原地，那场惨烈的战斗已经过去了许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异常眼熟的标记居然就是那个如黑色荆棘一般扭曲法阵的重要核心。他同样也不会想到的是，那记录在古籍残本里的秘密结社的余孽，居然就在革命军的队伍当中，在艾诺德领导之下。

“我怎么就！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嘶吼出声，满腔怒火几乎要将拜恩斯彻底点燃，乌维坎的所作所为，是用法师们之间方式对自己的十足挑衅和羞辱。乌维坎刚刚好利用了自己身体的劣势，在自己的眼前隐藏法阵；更是极其胆大地挑战自己所学知识的广域程度，来营造这混蛋人畜无害的假象。

一口银牙近乎咬碎，一路冲回指挥中心的拜恩斯将双手撑在桌边，大口大口疯狂地喘息。本身的虚弱外加急火攻心，使得拜恩斯惨白的皮肤涌现出一股病态般的潮红，一旁的梵洛连忙扶着拜恩斯让他坐下休息。

梵洛感受着拜恩斯燥热的体温，从操控大阵开始，他就已经在透支自己的身体了。若不是因为他顽强的意志，还有这浓度极高的魔力之海的支撑，他恐怕在销毁波利斯黑卵时就已经倒下了。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找那混蛋算账！”眼望拜恩斯的愤恨，梵洛的脸色极度阴沉。乌维坎的计谋，同样也是对梵洛本人的极度挑衅。从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愤怒，如此地想要报复一个人。

轻轻安抚拜恩斯的脊背，梵洛抓起搁置在指挥中心的打刀，朝着乌维坎离开的方向猛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