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谦君与梁恬回到家，一切都回归到原来的轨道中，很快也到了杰仔要读小学的时候，欢欢开始关注小学的入学通知了，同时也给梁恬提前预订家庭作业辅导席位，准备将杰仔家庭作业的辅导权限委托给梁恬。

而小美也来凑热闹，她家的子宜读小学虽然还有一年，也早早地在梁恬家“备案”了，梁恬也笑着说：都来，无须客气。

欢欢和小美此时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笑着说：“对你，我们从不客气”。

欢欢开始为杰仔的入学做打算，梁恬心里其实也在悄悄地为另外一件事情开始忙碌，那就是莫谦君马上要生日了，梁恬了解到莫谦君老家的习俗是男人生日按照虚岁来做，如果这样，那莫谦君今年就是一个大生日，所以梁恬想给莫谦君办一次大的生日宴。

梁恬为了给莫谦君来一个惊喜，所以自己并没有告诉莫谦君给他办生日宴的事，一直在悄悄地安排，梁恬这次想做一个特别的回忆视频，到时候在生日宴上播放，效果一定很有意思，所以梁恬马上想到了第一次到莫爸家看到的莫谦君小时候的那本相册。

这一天早上，梁恬送虎儿到学校后，顺便去了一趟莫爸的那个旧房子，想把莫谦君的那本相册悄悄地拿回家。

进门后，梁恬直奔莫谦君原来住的那一间房，相册已经没有放在桌子上了，梁恬把桌子的抽屉拉开，果然不出所料，相册就放在抽屉中，梁恬把相册拿出来，翻开看了一下，没错，就是这本相册。

梁恬正要把抽屉关上准备回家，看到抽屉中刚才放相册的下面还有一本相册，梁恬觉得好奇，拿出来翻开一看，原来不是相册，是一本报纸的剪贴本，里面贴着很多剪下来的报纸内容，报纸已经泛黄了，梁恬猜想应该有几十年了吧。

梁恬非常好奇，看了一下报纸的日期，最开始好像1999年3月的内容，梁恬粗地看了一下内容，有软件使用的经验分享内容，有散文内容，有短篇小说内容，但这些内容有一个相同点，都是一个笔名叫“歪歪龙”的人写的，梁恬想了一下，这个人应该就是莫爸。

梁恬想到这里，开始对这些剪报内容感兴趣了，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开始看起这本剪报。

剪报前面主要是软件经验的分享，梁恬对这类内容兴趣不大，就随便翻过了，翻过几页后，突然看到一个标题《生活》，这是一个短篇小说，刊登日期是2020年9月19日，“周末”文学栏。

梁恬看到这个刊登日期，自己算了一下，这个时间自己还没有出生，君君叔也还在读书呢，梁恬因此更加来了兴趣。

于是，梁恬开始认真看起文章来：

“啊……”

车间的灯一下子全灭了，整个车间顿时一片漆黑，除了刚才一声尖叫声，接下来就是一片寂静，原本机器发出的咣当咣当声也瞬间停了下来。

“大概又是电闸跳闸了”，我只能坐在原地不敢动，因为周围全都是装货的胶盆。

没多久，看到前方一个手机屏幕亮起来了，并一直往电闸总闸的方向走过去，没多久随着几声"哒"电闸合上的声音，车间再次亮起来。

说是亮起来，其实就是仅有开机的几台移印机上面的日光照明灯开着，其他的灯都关了，整个车间有点类似于正在表演舞台剧的剧场，这是公司为了节省成本而采取的办法，因为一次突发疫情的影响，这家儿童玩具厂目前已经接近半停产状态。

我环视整个车间，摆放了三十六台移印机设备面积有五六百平方米的车间里只有三台机正开着，开着机器的上方亮着照明灯，看手机上的时间，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整个车间笼罩着一种只有恐怖片中才有的肃静气氛。

车间里只有几个人在“加班”，说“加班”其实只是公司规避的一种说辞而已，在我们打工者看来，每天晚上三个小时的加班时间就是公司要求的正常上班时间。

我起身在走道里走动了一下，想看看今晚到底是哪几位有货在印，因为移印员工没有固定机位，每天早上听拉长的工作安排，人随货走，所以移印员工每印完一批货肯定会换地方。

首先看到的就是叽叽喳喳正在与边上同事说话的阿燕。

阿燕是我老乡，五十二岁了，来自我们家乡湖南的一个农村，做姑娘的时候就来到了香州打工，在这家儿童玩具厂算是一个地道的老员工——做了二十几年，用她自己的话讲是把自己的整个一生都给了这家公司。

我第一次听她说做了二十几年的时候，真的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一间看似并不起眼，连厂门外面厂牌都没有的儿童玩具厂还会有工作二十几年的老员工，而且她的工作岗位一直都没有变过——就是一位移印员工。

移印是印刷的一种技术形式，有点类似用橡皮图章盖章的原理，移印员工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将需要印上各种图案或文字的玩具零件的胶件放到移印台的模具中，印完后再将胶件取出来放到胶盆中摆放整齐，等质检合格后再流到下一道工序。

就是如此单调重复的一个工作，阿燕可以做二十几年！我还记得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一天做下来都觉得特别难受，而且每到下午就老打瞌睡，因为工作太单调了，就是手不停地重复做一个拿/放的动作。

移印员工的工资是计件，每天的工作都要自己写一张简单的报表第二天早晨交给拉长。平时一天工作11个小时，如果想保证有200元/天收入以上的话，就要至少交一万个以上印好的胶件半成品。

一天交一万，在早几年订单大的时候还好，但今年来因为突发疫情的影响，我们厂又是外贸加工型企业，现在几乎很少过万的单了。所以我们部门员工也由原来订单好的时候有一百多个员工锐减到现在二十几个人了。

阿燕就是剩下十来个印货员工之一，但她还是那么地乐观，大声地说话，大声地笑。

还记得今年年初刚开工没多久，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她坐同事的电单车回家，刚出厂门没多远，同事的电单车前车胎爆了，两个人全部摔了下来。

幸好我们厂前面的马路平时车就不多，晚上就更少了，她们两个当时就坐在马路沿的台阶上，刚下班围上来的同事都建议她们去医院看看，但她们两个都没有想去的意思，只是在台阶上坐了十来分钟就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第二天上班就只见阿燕来厂里上班了，走路依然是一瘸一拐，一只脚的膝盖脚踝都已包扎，手肘也包扎了。后来才知道另外一个摔伤的女同事第二天还是去了医院，并请假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

我问阿燕为何不休息几天再来上班？她脸上露出尬笑说：“我就是这种停不下来的命啊，一天不做事就不舒服。”

这点我其实是相信的，她已经超过了法定的退休年龄，公司里也给她办了退休，但她又向公司申请返聘，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

有一次与她聊天，我问她：“这家公司如果不返聘你了，你还想干什么，是不是就回老家了？”

“我还会继续去酒店，饭店找小时工做，我会一直做到自己做不动的时候”，她这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事她真的做得到，我刚进公司那一年就听说了，她与公司另外一位女同事利用星期日休息的时间在外兼职做小时工——在一家酒店的餐厅做服务员。

我在公司做了三年，就没有见过她请假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总是笑笑嘻嘻的，而且也喜欢开玩笑。

进公司第二天，我就认识了阿燕，我们搭组一起干活，闲聊中她给我说了许多在这里干活的一些“套路”，甚至还主动说了她去年一年存了多少钱，可能因为是老乡的原因，我们好像一下子就很熟悉了。

今年年初是绝对不可能会想到这次突发疫情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从各地封闭到春节假期后的延迟开工，再到全球大面积地采取居家行动，每天看着确诊与死亡数据的快速上升，市场的各种消费行为也在快速下滑，最终也快速的反馈到制造企业，像我们这种类型的玩具加工型的生产企业首当其冲地受到影响。

从春节假期后开工，我们部门就有很多员工被留在了老家出不来，阿燕是第一批到公司来开工的人，大家到公司见面自然都是互问春节过得怎样，在哪里过年之类的大套话，不过今年多了一个新话题。

“你们那里封了没？”

“怎么让你们出来了？”

开工第一天就见到了阿燕，她依然是满脸傻笑，说话大声，似乎在她那里没有悲观失意的情绪，问她在哪里过年？

“在香州过的年啊”她笑哈哈的回我。

我继续追问：“你没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