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打量着进来的两个人。
“认一认,这算不算周家丢的东西。”姚烨和两个人道。
房安四十出头的年纪,蓄着胡子,清瘦精干的样子,和他一起的则是报官的周家邻居,也是他说的劫匪长相和人数的,名叫周忠,是周氏一族的人,但因为出了服,平日高攀不上周氏嫡枝,所以不怎么来往。
“是。”房安上前来认财宝,弯腰翻着箱子里的东西,忽然拿了一个金佛出来,道,“大人,这是家里的东西。这个金佛是小人给我们老太太寻回来的,她一直放在佛龛旁边的。”
“这箱子也是家里的。”房安道,“花纹和家里的一模一样。”
房安说着,捧着金佛哭了起来,“老爷,大爷啊!”
周忠也点着头,道:“我在门缝里看他们搬上车的箱子,就是这种黑箱子,但上面是不是这种花纹,我就不能确定了。”
“嗯。”邵文良像个行动不便的老太爷,靠在椅子上,缓缓移动着目光,看着姚烨道,“这些人,好好审问。”
姚烨就看着周忠指着桂王,道:“认一认,是不是他们。”
周忠打量着桂王一行人,盯着桂王看了半天,摇着头道:“这个人……不像,其他人都像。”
当时的劫匪脸上都裹着面巾,所以周忠看到的只是眉眼,画像上也都是眉眼。但除了眉眼外,个子的高矮虽不能完全记得住,但像桂王这样鹤立鸡群的身高,他能肯定那群人里面没有。
“你确定?”姚烨问道。
周忠点头,回道:“肯定的,他当时肯定不在里面。至于其他人……”他视线落在杜九言眼睛上,道,“她,她肯定有,当时有个女人就是眉头英气的很,还凶巴巴的吼别人了,一看就是头子。”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好脾气的听着。
“九哥,”宋吉艺还被捆着手,疼的他很烦躁,“你、你、你说、说话啊。”
杜九言笑眯眯地道:“再等等,急什么。”
宋吉艺苦哈哈地看着她,苏凝月小声道:“我给你揉揉手!”
“谢谢月月。”宋吉艺道。
苏凝月甜甜地笑着。
“够了啊。”姚烨看不下去了,怒道,“简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宋吉艺撇嘴,白了姚烨一眼,等会儿等我们亮出身份来,看你怎么跪地求饶。
“你!”姚烨指着杜九言,道:“从实招来!”
杜九言道:“除了你们在客栈里和我们的马车里找到的财宝,以及这位只看到眉眼的证人外,就没有明确指向性证据,能证明是我们了?”
“你认为,我要是现在有十项证据九个证人,我能在这里客气的问你?”
杜九言道:“那很不好意思,我们昨天才入辰州境内,前天晚上我们还在常德的蓬莱客栈。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常德的蓬莱客栈求证一下。”
“哦,在距离常德六十里外的官道上,有一处茶寮,我们在茶寮歇了半个时辰,吃饭喝茶喂马,茶寮的东家也认识我们。”
姚烨愣了一下,凝着眉头就有点不确定起来,毕竟杜九言说的很轻松,没有编造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时间和脚程上是肯定不对的。
“啰嗦什么,”邵文良指着他们,道,“都摁着了一人打三十板子,看他们老实不老实。”
姚烨拱手应是,招呼人上来打。
“等一下,”杜九言道,“要打也要升堂的,在公堂上动刑。更何况,按照周律,就算在公堂上,用刑也要师出有名。”
“十二个劫匪,你们凭借一双似是而非的眼睛,就敢来审我们。”
“一不合法,二不合规。”杜九言道。
邵文良本来瘫坐着的,闻言就坐了起来,指着杜九言,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和本官论法,在泸溪本官就是法,本官说打就打。”
杜九言上前去,笑眯眯地道,“你们这案子肯定很大,大人你急于破案对吧。”
“我们帮你查。”
“十天之内,如果我们查清楚了,大人你付我们一万二千两的报酬,查不清楚,大人你就拿我们十二个人去结案,怎么样?”
邵文良怒道:“什么叫拿你们去结案,你们就是凶手。”
“你没有证据啊,”杜九言道,“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抓着我们这条线不松手,你不但浪费时间,还可能引来大祸。”
邵文良显然不相信他们,道:“一万二千两的报酬?你的胃口还真不小,本官看你不但是劫匪,还是个骗子。”
“十天内解决案子,大人你能交差,你想想看值得不值得。”杜九言看向姚烨,“如果我们不是凶手,你还有别的线索吗?”
姚烨摇了摇头。
“就是,”杜九言道,“一万二千两的报酬,换你一条命,值得!”
邵文良简直要笑死,他最后交差不了,去黑市买十二条命顶罪也就一百二十两的银子。何至于在这里花一万二请人破案。
“笑话!”邵文良道,“本官看你们就是凶手。姚烨,抓起来!”
姚烨这个时候反而犹豫起来了,因为杜九言神色太淡然了,哪有凶手在衙门里还和县官谈条件的?
“你来。”杜九言冲着姚烨招了招手,姚烨踌躇着走过去,她道,“刚才我说了我叫什么没有?”
姚烨惊了一跳,想到她刚才报名报的是杜九言。
在客栈的时候她话不多,他觉得完全不可能是真的杜九言,可是刚才她说的那番话,明显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杜九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姚烨大惊失色,杜九言挥了挥手。
“姚烨,你嘀嘀咕咕说什么?莫非和劫匪串通了?”邵文良道。
姚烨一回头,忽然指着邵文良,道:“大乔,将这个狗贼摁住了,打他三十大板!”
大乔吓了一跳,喊道:“老大,你……你什么意思?”
打县令?
所有人都一惊,惊愕地看着姚烨。
“打,打啊!”姚烨急吼吼地道。
大乔带着兄弟迟疑地冲着邵文良走去,邵文良大怒,呵斥道:“干什么,你们是不想好了?本官可是一县父母官,你们敢!”
“打!”姚烨喊道。
大乔和几个捕快,摁着人就是三十板子,打的邵文良晕过去醒过来,嘶喊着道:“你们……你们打朝廷命官,本官绝不会轻饶你们。”
姚烨打完了邵文良,自己也趴在地上,喊着道:“三十板子,打!”
“老大,您中邪了啊。”大乔看着杜九言一行人,一脸的古怪,姚烨胆都要碎了,怒道,“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让你打你就打。”
大乔上去噼里啪啦打了三十下。
邵文良指着姚烨的鼻子骂道:“你自己打自己也没有用,本官一样会治你的罪,本官绝对不会饶了你。”
“和劫匪狼狈为奸,本官看少的那个劫匪,就是你姚烨!”
他由家丁扶着起来,正要接着骂,就看到姚烨也撑坐起来,冲着桂王他们一跪,道:“小人,叩见王爷、王妃娘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王爷和王妃娘娘赎罪。”
说着,砰砰地磕着头,弄的所有人一头雾水。
“你、你干什么?”邵文良结结巴巴地问道,又看着桂王和杜九言,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什么王爷,王妃?”
忽然,跟着姚烨一起去负责记名的小捕快嗷地一声叫,叮咚跪下来,道:“是桂王爷和杜九言!”
院子里一片寂静。
邵文良膝盖一软,膝盖砸在地上咚地一声响,差点碎了,脸色苍白地道:“桂王爷……杜先生?”
“下官错了,下官有罪,请王爷和王妃赎罪!”
邵文良说着,啪啪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哭着求饶,“下官有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邵大人,你这官也太威风了。”杜九言道,“什么都不问就动刑,寻常你都这么审案的?”
邵文良一头的冷汗,埋怨地瞪了一眼姚烨,抓人就抓人,以为抓的是一网小鱼,没想到捞上来几头鲨。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我们没想为难邵大人,”杜九言道,“这案子不好办,你们着急结案王爷和我都能理解。”
“先说说,是什么案子。”
邵文良就结结巴巴地说案情。
泸溪周氏家中有个很大的矿场,传了两代人,在泸溪很有名气,人人都喊周家老爷周首富。
家资具体有多少没有人知道。
两日前三月二十的夜里,周家出了大事。阖府十一个主子、十五个下人一共二十六个人,一夜之间被人杀死,据对面的邻居说周忠,一共有十二个劫匪,九男三女,并大概说了这十二个人眉眼。
死者是周老爷和夫人廖氏,长子夫妻、长孙和长孙女、二儿媳和次孙女以及带着儿子回家探亲已小住半个多月的外嫁的女儿周氏。
当夜有三位幸存者,一是周老爷的小妾孙氏,她一直生病卧床,不能下地走动。据她回忆,当晚有个蒙面人拿着刀冲进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又出去了,还将门带上了。她能听到院子里哭天喊地的声音,但因为半身不能动,就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
除了孙氏外,还有她的儿子周元,身中四刀,失血很重但好在福大命大,保住了一条命,以及周老爷的九岁的外孙,因为被他娘护在身下,躲过了一劫,但却因为目睹了杀人的过程,孩子已经被吓的呆呆傻傻,连屎尿都不能控制。
还有一位辛存者,则是当天早上去矿上办事的周家管事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