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多恩热情的太阳即将降下,夏尔却魂不守舍地在甲板上与玛格丽特一并坐在一张小桌旁吃着晚饭,思考着那个马洛斯.沙德,与他背后的指使者。
玛格丽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她却并未主动开口,夏尔知道,她这是在等自己先说出来呢。
同时,一个多恩戏班子所带来的嬉戏节目正在紧挨着客船的一条平底船上进行着演出。
一个老多恩歌手用竖琴演奏了《两颗真心跳动如一》,但弹得并不好。杂耍演员互相投掷点燃的火把,你来我往过几轮后,有人翻起了空心筋斗。
而演出的压轴,一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石人姑娘正唱高唱起《狗熊和美女》,其他周围的船只与舢板纷纷停下或靠拢,一个个脑袋探出来,观赏着她的歌喉。
夏尔身旁的其他住客甚至船主本人,都用木勺在桌上打着拍子。其他人纷纷加入,直到四周所有人都扯着嗓子轰然高唱。
“这只狗熊,狗熊,狗熊!”
“全身黑棕,罩着毛绒!”
少女一边用着甜美的嗓子高唱着歌谣,一边跟着所有人的节拍,裸着脚、扯起暴露的裙子露出她光滑的小腿,在甲板上跳起舞来。
她边踢边喊,如少女惊恐,
众人皆呼“可他舔蜂蜜的发丛!”
“发丛!发丛!他舔蜂蜜的发丛!叹息尖叫然后踢向空中!”
“狗熊!她唱,美丽狗熊!我们一同,海角天空,狗熊,狗熊,少女美容!”
一曲唱完,许多看客已经是醉得不省人事,把脸埋在了桌上的一摊酒水中发出酸臭的气味。
与此同时,玛格丽特继续痛饮着红酒。口感浓郁的旧镇果酒早就被本地产的酸甜佳酿所取代,至少,当地人是这么吹嘘他们的酒水的。
多恩的夏日红自然是如名贯耳,但当下他们是自然喝不起的。船主还提供一些还有葡萄酒和香料调制的甜酒,他也尝了一杯,但不打算再多尝,那个马洛斯.沙德,今晚就会再过来,就在这儿……
他的眼神往玛格丽特瞟了一眼。
若是一切如马洛斯所说的那般顺利,那么他就能找份不错的工作,一切都能安定下来,她也可以安定下来……他感受着兜里怀揣着三十枚金龙的钱包重量。
整整三十枚的金龙,足够在板条镇岸边的马市上买上足足四匹优良的多恩沙地马了,还加全套的马鞍器具。
他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以至于愿意花这么大价钱来找一个从学城里几近逃出来的……放逐者?
哪怕是一个真正的,学识非常渊博的学士,那也根本用不到三十枚金龙来雇佣。
而放逐者,这个外号称呼,还是那个马洛斯.沙德给他起的,虽然他当时心中颇多不服气,但当下细细品味,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放逐者呢?
趁间幕换场的时间,夏尔还是决定要事先告诉玛格丽特一点事情。“玛格丽特……待会,可能有一位……朋友,一个要雇佣我的人……”
“雇佣你?”她金色的眼睛盯住了他,不断上下游走打量着,“我有股不好的预感……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对吧?我的好夏尔,你一定又有什么在瞒着我,瞒着我这个弱女子。”
弱女子?
夏尔歇着眼看着她,表达着他的不信。
“抱歉,玛格丽特,但请相信我,我这次……”
话音未落,歌声再度响起,玛格丽特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新来的女歌手身上,夏尔只得将喉头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那是一个与玛格丽特一样金发的女人,美丽而动人,但少了几份玛格丽特的烟火与胭脂气,多了几分只属于修女的圣洁。
她同样赤裸着脚踏上船头甲板,脚踝处都绑着密尔丝带。
夏尔跟其他人一同安静了下来,目睹着,踏着一条花纹地毯,登上高台。那姑娘芳龄约摸二十,如骄阳一般绽放,她的那件白色蕾丝披风拖曳在身后,看上去既轻巧又诱惑,她的歌喉是这样的婉转,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屏主呼吸耐心倾听。
她唱的歌是多恩人的妻子。
多恩人的妻子像艳阳一样美丽,她的亲吻比阳春还暖意;
多恩人的刀剑却是由黑铁制成,它们的亲吻则恐怖无比。
多恩人的妻子洗浴之际会唱歌,像蜜桃一样甜美的声调;
多恩人的刀剑却有自己的歌谣,如水蛭一般锋利和冷傲。
他倒在地上黑暗在回荡,鲜血的滋味舌头品尝。
他的兄弟跪下为他而祈祷,而他笑着笑着放声歌唱:
“兄弟啊,兄弟,我的末日临降,多恩人夺走了我的身子,
没有关系,凡人皆有一死,我却尝过多恩人的妻子!”
一曲唱毕,所有人都发出雷鸣的掌声,以及大把大把的铜板所形成的“雨水”降临那条花船,女子笑着鞠躬行礼,但却对着他所在的位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夏尔仿佛遭毒蛇咬了一口似地,猛的从座位上跳起,不顾着玛格丽特一旁诧异的眼神。
她在盯着我?那个眼神……
就在他想要推开拥挤的人群,向前挤去,一张温热而粗糙的大手拍到了他的肩上。
“啊,小伙子,看起来你对我们的提议已经思考的差不多了?”
马洛斯.沙德精力充沛旺盛,他脸颊垂肉,泛黄灰色的头发日渐稀疏。自己又被他拉回到桌旁,这下却是玛格丽特有些坐卧不安起来了。
因为夏尔看到,之前那个迅速离开的唱歌的女人,不过十几次呼吸,便换了身衣服竟然出现坐在他与她原本的位子上,而玛格丽特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马洛斯几乎是提着夏尔来到原处,“啊,你是个学士吗?可爱的孩子。我刚刚的歌儿唱的如何?”,同时她拿起一壶酒,为玛格丽特与夏尔各自的酒杯倒满。
夏尔疑惑地看向一言不发绷着脸的玛格丽特,而那女人笑了笑,“放心,她没什么事的,我只不过给她的酒杯里下了点药,让她现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罢了。”
他的嗓子也有点发干,但却依然可以吐出话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但眼下形势逼人,他原本不想喝这神秘女人的一滴酒,但是她的笑容却那样纯净,远比玛格丽特的要烂漫许多,他喝了下去,然后不等他将一肚子的疑问全部倒出,酒杯又会被重新添满,而且他发现自己很口渴。
令人宽慰的是,那女人似乎只是在看看他的酒量,眼瞧夏尔连续灌了几杯,脸色却还没有明显酒晕,她掩嘴笑了笑,“今天这晚,就当我请你们了,这位小姐也来大快朵颐吧!”
很快,两个不知道从哪出现的仆人又端上两张小桌,与原本的桌子拼凑在一起而成了一张大桌,四周的住客也被突如其来的仆役赶走。
烤乳猪,香料炖蛇肉,撒上碎杏仁的巨大梭鱼,咸培根煮萝卜。以及一大只表皮炸得香脆棕黄,肚中塞满洋葱、草药、蘑菇和烤栗子的阉鸡。
另外有豌豆粥、黄油芜菁、蜜渍胡萝卜,还有一种气味浓烈的白奶酪。
当他们用餐时,女人一直提着此前马洛斯就已经说过的事情,话题渐渐转到了国王之手琼恩.艾林去世的方面。
“艾林大人可以称得上是兢兢业业了。”,她似乎对各地的英豪们了若指掌。
这让夏尔开始无比怀疑起她的真实身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