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文呵呵笑了笑，双手扣实道：“你是有前科的，那次我带你去西沙实习，一篇五千字的总结，其中三千字通篇都是困难，剩下两千字是你在夸大其词的描述怎么解决困难，真正有意义的文字，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

李轩笑着对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本来那次实习的经历，就是一句话就能够说得清的，您非得叫我写五千字，我不这样写，总不能我们路上坐了什么交通工具，聊了什么话，伙食吃的是啥都写近总结中去吧？”

李从文轻轻哼了一声，“终于肯承认是在应付我了？”

“那我哪敢。”李轩干笑不止。

李从文笑着摇摇头，“现在我有些相信你这一年是真混得可以了，连说话都比过去自信了许多。”

李轩恭维道：“是老师您教的好。”

“我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说是桃李满天下还真不是自吹自擂，这么多学生，得意门生确实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最终又把知识全还给了我，你不用往我脸上贴金，你能混好，是你自己的本事。”李从文摆手道。

李轩点了点头，他知道李从文说的这是实话。

李从文在海洋大学的地位比较特殊，除了每年在本科院校挂班主任的名号外，他还带研究生，另外，在国内另外两所跟海洋生物有关的学校，也挂了正儿八经的教授头衔。

虽然他平日里几乎从来不去自己带的班级，将班级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辅导员，但他只要没有跑到海上去，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学校里呆着，他带的学生如果要找他，他都会跟对方见面，并且从不吝啬赐教。

以李从文在海洋生物学上的地位，这种恭维的话早就不知道听说过了多少，还真不需要李轩往他脸上贴金。

而且以李轩现在的这点成就，对李从文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贴金。

“老师，我刚刚看您好像是在做一份表格，是又在记录什么研究报告吗？”李轩问道。

李从文点了点头，他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包晒干的椰子肉片，从里边拿了几片出来塞到嘴里，“国外有对生物结构材料有了新的发现，他们通过将硬质组分和软质组分组装成复杂的分层结构，实现了优异的力学性能。”

“国内觉得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往下研究，能为合成材料提供丰富的灵感，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没有详细的资料辅左，思路比较乱，现在是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下手，想先做份详细的计划，以海螺壳当作切入点来进行研究，海螺壳作为其中一类有趣但较少被研究的生物材料，由于在纳米到宏观尺度上存在着交叉层状结构，其韧性比广泛探索的珠母贝要强约十倍。”

李从文似乎是有意在考校李轩，说了不少专业的术语，并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李轩的眼睛，想看看李轩是不是已经将从他这学到的东西，又全部都还给了他。

所幸李轩的记忆力还是比较好的，大学时候，也是学了些真本事的，毕业后更是学以致用，将自己的一身所学，用到了实际的工作当中，并且不断通关事物验证自己的所学。

“老师，研究海螺壳这个项目，您不是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吗？我记得在三年前，您就利用3d打印技术，开始打印彷造海螺壳的生物材料。”李轩疑惑道。

李从文摇了摇头，“你听说过鲁伯特之泪吗？”

“呃。”

李轩呃了一声，然后才面露尴尬道：“听说过，不过不是从课本上学到的，是在一些短视频上看到的，也不知道准不准确，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

“说说看。”李从文饶有兴趣道。

“听说把熔化的玻璃依靠重力的情况下自然的滴入冰水中，就会形成些蝌蚪状的玻璃泪滴，这些玻璃泪滴便是俗称中的鲁珀特之泪，泪珠本身要比一般的玻璃坚硬的多，可以在八吨的压力之下不破碎，然而，如果抓住它纤细的尾巴，然后稍微施加一些压力，那么整颗玻璃泪就会瞬间地爆裂四溅，彻底粉碎掉。”李轩道。

李从文微微点头，“继续说。”

李轩愣了片刻，“老师，不知道您要我继续说什么？”

李从文道：“鲁伯斯之泪的物理、化学现象，以及原理。”

现代科学研究，不管是哪一门学科，都是离不开物理跟化学的，这是一切科研的起点，哪怕海洋生物学也不例外。

懂物理化学的人不一定懂生物。

懂生物的人，一定懂物理化学。

李轩不明白李从文为啥突然问他这个，其实李轩是知道鲁伯斯之类的科学原理的，但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李轩还是摇头道：“老师，我不知道。”

李从文也没有失望，只是平澹道：“你虽然跟了我好几年，但实际上不是科研人员，不知道也不怪你，鲁珀特之泪碎裂的原理叫做裂纹扩展，简单来说是源于鲁珀特之泪内部中不均衡的压力。”

李轩好奇道：“老师，我们不是在说生物合成材料吗？怎么突然说到鲁伯斯之类了？”

李从文澹澹看了李轩一眼，“因为我直接说生物结构跟力学性能你完成听不懂，得跟你举个简单的例子。”

李轩面露尴尬，随即就苦笑道：“是学生学业不精，给老师丢脸了。”

李从文摆了摆手，“人类的知识，好比一个圈，你所学的所有知识，都是在这个圈内的，而我所研究的东西，是圈外的，这跟你学业精不精没任何关系。”

李轩尴笑着点点头。

李从文继续道：“很多年前，我就开始有意识的研究海螺这一特殊的海洋生物，并用3d打印技术复刻出类似的合成生物材料，但其效果根本达不到我想象中的预期，其实这原理是跟鲁伯斯之泪是一样的。”

李轩看着李从文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实际上从这里开始，李轩已经有了中学时代听奥数题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