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溪吓得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抱住了他。
糟糕的是,沉三这边刚出了事,小姑娘那边也突然做了噩梦,身体状况恶化了。
她一时间忙得两头转,折腾了好久,他们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你是?”小姑娘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的陆云溪,眼里透出一抹疑惑。
陆云溪眨了眨眼睛,没有提起那碗小姑娘跳楼的事,只笑了笑:“你先喝药吧,我看你身上的伤不少,不喝药的话,身体很难恢复。”
小姑娘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时候的事了,只以为有人路过救了自己。
“谢谢你救了我。”她看了看这个简陋的帐篷,低头接过了汤药。
陆云溪没有说话。小姑娘嘴上说谢谢,眼神里却满是麻木,接药的动作也很机械,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她眼珠子转了转,发觉这样不行。
原本她不想提沉三的事,是担心病中多思,让小姑娘加重病情。但小姑娘此时毫无求生的意志,这时候还不如下点重药,以毒攻毒呢。
想到这,她立即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将原本不准备说的话问了出来。
“那天晚上,你怎么突然从屋顶摔下来了?结果还不小心砸到了我朋友……他伤到了五脏六腑,到现在还没醒呢。”沉三确实伤到了五脏六腑,毕竟那么大个人砸下来,不被当场砸回重生点,已经算是够强的了,但后来也给她治好了,现在之所以没有醒来,是她用了药的关系。
小姑娘果然有了反应,瞬间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不……不会吧?”
陆云溪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我朋友现在就在隔壁躺着呢。”
小姑娘眼里透出一抹不安,手脚有些无措:“我、我能去看看他吗?我……对不起,要不是我砸伤了你朋友……”
“当然可以,不过他现在还没醒,等他醒来先吧,”见小姑娘终于不再一副求死的模样,陆云溪这才转开了话题,“说起来,你为什么会从楼上掉下来呢?难道是你家屋顶破了,需要你去修房顶?”
说着,她又开玩笑般的道:“我看你很少修房顶的样子,要不要请我来帮你,我五岁就会建房子了!修补屋顶这种事难不倒我!”
小姑娘似乎被噎了一下。
“不是……”她低下头,手指搅在一起,好半晌才说了实话,“是我不想活了,所以我才楼上跳下去的,没想到会砸到人,真是对不起。”
她是特意挑了晚上才爬上屋顶的,本以为这时候大家都在家里,谁想到居然会有人路过呢?!
“不想活了?”陆云溪心里暗暗叹气,面上却还是很温和,“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不想活了?”
“我……”小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小姑娘名叫崔诗诗。
原本的崔家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原本的崔老太爷是京城里的一品大员,现在已经退休养老了,但他的三个儿子都是当官的,还都是三四品的,加上下面的子孙众多,不少人已经考到了举人,准备下场考进士了。
这样的大家族,可以说只要不作死,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
谁知道,忽然有一天,京城乱了,崔府外面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崔家的当家主母和妯娌都出门去寺庙还愿了,其他大人也不在家,只剩下身体虚弱的崔老太太和三个小姑娘躲在一起。
好在这一场祸事并没有波及到他们,平平安安的就过去了。
然而,正当崔家放下心时,新帝继位,却突然下令将崔家包围起来。
崔家人顿时慌了,但不管是怎么打听求助,却没有任何人敢帮忙。
等待了漫长的一个月后,崔家忽然被按上了种种罪名抄家了。
崔诗诗作为崔家的姑娘,被判了流放。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个镇子,就是因为流放……那房子是镇长分给我的,镇子里还有十来座空屋子,你们要是想留下来,镇长一定会很高兴的。”崔诗诗抬头笑了笑。
陆云溪也笑了笑,但却没有回应。
整个镇子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居然还有三分之一的房子没有人住,简直像个鬼屋一样,有人留下来他当然欢迎。
不过,听完了这个故事,她也有点理解崔诗诗为什么一心求死了。
崔家三位当官的老爷全部被判秋后处斩,其他人则是全部都被流放,唯一一个刚好嫁出去的姐姐躲过了这场祸事。催老太爷、老太太在判处下来当天,就一口气没上来走了。
想了想,陆云溪忽然发现了不对:“那你们家里人呢?你娘、婶婶,还有其他兄弟呢?”如果有其他人在,崔诗诗也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吧?难道都在路上没了?
“我们被官差往边境赶的时候,有一回我肚子疼,趁着中午大家吃饭,去草丛里上了个茅厕,谁知道还没走出来,就看到了一只很凶的野兽,官差们吓得吱哇乱叫,立即把娘她们赶上车跑掉了!”说到这,崔诗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可我还没上车呢!我在后面大叫,想让他们停车等等我,可官差完全不搭理我,只顾着跑。”
看着崔诗诗一脸委屈的模样,陆云溪有些无奈。
“后来我自己一个走着走着,就到了冷水镇,镇长是个好人,让我留在这里,可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实在受不了了。”也许是一直郁结于心,突然能释放出来,崔诗诗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稀里哗啦的落下来。
陆云溪安慰了许久,看着她睡着,才出了帐篷。
站在镇子附近的小道上,她仰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师父。”
听到熟悉的叫唤声,陆云溪愣了一下,低头就见隔壁的帐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沉三脸色发青的看着她。
“你没事吧?”她连忙蹲下来,见他默默不语,顿时若有所思,“你听到刚刚小姑娘说的话了?”
……
崔诗诗醒来之后,真诚的道歉,并且把自己身上唯一一个没有被搜走的东西给了沉三表示歉意。
沉三最后还是没有收下,倒不是说她送的东西不值钱,而是因为这唯一保留下来的,是崔诗诗的未婚夫送的。
万一以后崔诗诗的未婚夫过来要……到时候麻烦事一堆。
崔诗诗非常内疚,只好不停地给沉三端茶倒水,试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沉三完全不需要她,想了想,便道:“这样吧,你若是真的觉得对不住我,就给陆姑娘帮忙吧,她要做什么,你就去帮她。”
崔诗诗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既然是道歉,自然要道歉的人接受才是,便乖乖的跟着陆云溪做事了。
几天之后。
“崔姑娘,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也许能找到你娘她们也说不定?”虽然崔诗诗不知道家里人被流放到了什么地方,但绕着边境走一圈,总能找到线索吧?
崔诗诗惊得手上的盘子啪嗒摔碎在地上,眼睛瞪大,泪水瞬间滑落……
*
某个小镇上。
买菜的妇人挎着菜篮子,行色匆匆的走过;肌肉健壮的汉子们扛着麻袋,脸上却带着些笑意。
陆云溪来到一个大娘的摊子前,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
“您好,大娘,我想打听一下,请问您有见过这几个人吗?”
话音刚落,身后的崔诗诗刷的打开了手中的画卷。
大娘接过铜板,先是眼睛一亮,然而盯着画像看了许久,也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