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雪吹来，冰寒刺骨。

锦绣的脸上有伤，又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小小的她，蜷缩在奄奄一息的妇人怀中，唯余下绝望和恐惧。

她好冷，四周没有一丝的光源，时而传来某些饥饿野兽的嚎叫声，她饥寒交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之不尽，似被冻僵了般，抱着身边的妇人，只觉得妇人的身体越来越冷。

妇人是她的亲娘，身上几处伤口竟是结成冰凌，母女两人躲在一颗空了心的巨树之中挡去一些风雪，不然母女两人只怕早就没了性命。

她不知自己跟娘亲还能撑多久，接下来要怎么办，更是毫无章程。

“咳，咳咳……”

妇人虚弱的咳嗽声传来，断断续续，大约因为咳嗽牵引身上的伤口，流了血，那血沾在她的身上，让本就污浊的衣服更看不清楚原本的布料是什么颜色。

“娘，您醒啦？”年幼的她，虽声音虚弱，却故作沉稳，看着娘亲的眼神也十分坚定。

她知道妇人是活不成了，那群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追过来要了她们的命，正因为如此，她才要镇定，不能让娘更难受了。

妇人年约三十出头，五官秀美，面色苍白，模样狼狈，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呼吸也甚是微弱，只听她断断续续唤道：“锦绣……”

“娘，锦绣在这里。”小锦绣声音稚嫩，妇人一醒，她便挣扎忍痛爬起来，一双晶莹小手哆哆嗦嗦从树洞外掏了一把干净的雪捧到娘亲干涸的嘴唇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一点，柔声道：“娘，您用一点吧，解解渴。”

小锦绣模样语气十分沉稳，表现出与她这个年龄不符的镇定。

“不，不用了……”妇人摇摇头，连咳了好几声，因为咳的太用力，脸颊反而生出异样的**，看着小锦绣的眼神也变得涣散，仿佛无法集中一般：“锦绣，娘……只怕撑不下去了。”

“娘……”小锦绣声音不由就是一颤，身体紧绷的一根弦像是在忽然之间“啪”一声就断掉一般，小小脸颊上，眼泪一颗颗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娘，那些人为什么要追赶我们？爹爹呢，呜呜……”

“锦绣，娘，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妇人无奈苦笑，眼眸的愤恨之意转化成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娘，你要跟锦绣说什么？我都听着……”

她忍着心中的害怕，眼泪大颗大颗无声落下，声音颤抖，紧紧握住妇人的手。

妇人的脸庞无奈至极，伸手拂过锦绣稚嫩的脸颊，这才八岁的孩子啊，以后……可如何生存下去？

“锦绣，你待会儿拿着娘给你的信物，还有我荷包里的这点银子，到山下去找个好心人送你到京城，你且记住，这一生，都莫要再回苏州，也莫再回苏家，你……记住了吗？”妇人有气无力，一句话仿佛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能说完。

“娘，那您呢？”小锦绣心里隐约知道事态的严重，可那么小的孩子，怎能就这般放下自己的娘亲不管？

“娘亲，只怕，只怕活不成了……”妇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她无奈而又悲戚看着小锦绣，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舍和心痛：“锦绣，你要答应娘亲一件事。”

“娘，您说，只要您不离开锦绣，锦绣什么都答应您。”小锦绣眼泪不停滚落，冲刷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更显楚楚可怜。

“永远，永远都不要接近苏家任何一人，苏家，没有一个好人，你要自己，开心坚强的活下去，远离他们……”

娘亲断断续续说完这么一句话，“哇”一声吐一口鲜血，锦绣吓的大哭，手忙脚乱给妇人擦拭着，妇人气息愈发的微弱，像是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娘，娘亲……”小锦绣就算再镇定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她惊恐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妇人，哭的声嘶力竭，妇人却没什么回应。

“那边有声音，快，我们去那边看一看！”安静的山里，忽然一声声嘈杂之声传来，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火把的光传来。

“娘，我们快跑，他们追来了。”锦绣牵起妇人冷冰冰的手，想往外逃走。

“锦绣，娘……娘走不动了。娘有话要问你，你可还记得，娘教你的那首童谣吗？”妇人眼神涣散，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

“记得，锦绣记得。”小锦绣伸手擦了擦已经脏兮兮的脸颊，眼泪一落下来便结成了冰渣，她一擦，娇嫩的脸颊破了皮，血沫就跟着流了出来：“娘，我们快走，等我们安全了，锦绣唱给您听，可好？”

那边追赶的声音和火把的光越来越近，锦绣害怕到了极点，哀求的语气，看着妇人可怜说道。

“锦绣，好好记住娘的话，一定不能忘记那曲童谣，这……这是你以后成为御用……御用……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妇人的话不得不终止下来，追赶的脚步声已经近在眼前般，向来温和的妇人忽然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锦绣推了出去，厉声道：“快走！你再不走，我便撞死在你面前！”

锦绣被妇人推了出去，一个趔趄倒在雪地里，爬起来又想去牵妇人的手，见妇人面色冷漠，神色坚定无比，反复对她说道：“锦绣，快跑，若不然，我们都活不下去了！你是不听娘的话了吗？快走……”

锦绣死死咬着嘴唇，全身都哆嗦起来。

再不舍得娘，也知道此刻自己留下没有一点作用，反而会让她死都不安宁。

她虽年幼，却已懂事。死死的咬着唇，她颔首颤声道：“娘，锦绣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小锦绣说着，眼神透着坚定，在雪地里郑重的跪下，朝娘亲的方向认认真真的瞌了三个响头。

娘亲泪流满面，哽咽着已经泣不成声。

小锦绣拿上母亲给她的东西绑在身上，深深的看了妇人一眼，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转身飞快的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