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依旧还拿着红色权杖的曼施坦元帅因抬起他的权杖。
元帅阁下以此来示意宾客们安静下来, 不要再鼓掌了。
而光是这个动作,那就已经让已经了解到今天的婚礼上究竟来了多么重量级的一位高级将领的宾客们捧腹大笑起来了。
那甚至也让已经握着各自的佩剑从前排的座位上起身的年轻军官们停下了脚步, 并饶有兴致地想要看一看这位陆军元帅到底想做什么。
曼施坦因:“刚刚我听到了新郎对新娘说的一句请求。”
这句在寻常的婚礼仪式上怎么也听不到的话当即就引起了所有宾客的兴趣。
而已经猜到了元帅阁下到底要说些什么的林雪涅则在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就窘迫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新郎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这会儿她都有些想跑了。
曼施坦因:“想必在我把美丽的新娘带到新郎面前的时候,大家就都已经看到了她的礼服裙有多漂亮了。但新郎却似乎还没看到。或者说, 他好像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了。所以他在亲吻了他的新娘后,对新娘说——‘宝贝,转一个圈给我看看。’”
在曼施坦因说出“对新娘说”的时候, 大家的好奇心就便完全被吊起来了,一些军官甚至还在人群中向元帅阁下发问, 问他新郎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而当元帅阁下在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出那句“宝贝”时, 疯笑声也就立马传来。
虽然战争还在继续, 但这可真是他们参加过的最欢乐的婚礼了。
许多人在听到“宝贝”那个词的时候还能勉强站直了身体大笑,而在听到那句“转一个圈给我看看”的时候, 他们就真的笑得都前俯后仰了。
因为刚才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林雪涅的那个摇头动作的。
于是一个悲伤的答桉也就很快从曼施坦因元帅的口中说出了。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之前感觉自己好像拿那位曾经的部下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迪特里希立刻就带头鼓起了掌。
而等到那掌声又渐渐停止之后,曼施坦因元帅才又把视线转向了艾伯赫特,并说道:“格罗伊茨伯爵, 你能把你刚才问新娘的那个问题再说一遍吗?这次你得大声一点。”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到了刚刚对彼此发下了誓言的新郎与新娘的身上。
面对这样的情形,今天高兴坏了的新郎可一点也不怯场,可他的新娘却是都打算要“恐吓”他了!
但是再听话的勐兽也有想要把自己的主人压在身下好好亲近一番的时候,而今天的艾伯赫特也是如此。
于是林雪涅就只能在这个家伙真的要把“宝贝”这个词说出口之前,用她那已经戴上了结婚戒指的手按住了艾伯赫特的嘴巴。
而后, 她就在过来的宾客都不住地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笑起来的时候把食指放到了嘴唇前,对她的新郎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等到她的绿眼睛男孩又向她笑了起来的时候,她才稍稍向后退了两步,并在来自于那些宾客的掌声变得逐渐整齐时开始转起圈来。
她跟着那些掌声所带起的节奏一连转了三四圈,而就在她停下来对自己的新郎微笑的时候,她会比其她的新娘还要更为大胆地问她的新郎:
“好看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她的绿眼睛男孩得在看愣了之后的好一会儿才给出回答。
——“好看。”
在这样的时候,他似乎连赞美对方的话都想不起来了。
而那些被特意邀请来的年轻军官们此时则已经在花园的阶梯上站成了面对面的两排,并在他们的中间留出了一个能够让两人走过的通道。
于是也已经准备好了佩剑的路德维希便叫出了依旧还在那里愣着的艾伯赫特的名字,并示意对方,他们那里已经都准备好了。
这样一来,艾伯赫特便在和亲王殿下点头后再次抓住了新娘的手,并在与对方十指相牵后说道:“这场婚礼还有一个很棒的环节。”
“我知道。”对此,林雪涅是真的笑了,并提醒道:“伦特少校还是我请来的。”
真的已经高兴得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的艾伯赫特这才反应过来,并道:“我想抱你过去。”
这下,林雪涅就没有又和他摇头了。
她可真是怕了对方请来的元帅阁下了,也不想让刚才已经来过一次的情形再重复一次了。
于是她这就主动地搂住了艾伯赫特的脖子,并让她的新郎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但是在艾伯赫特就这样抱着她走向花园的另一条阶梯时,林雪涅依旧还是会在看到了那每一节都很高的楼梯时说道:“这些阶梯都好高,你要不……还是背我上去吧。”
艾伯赫特:“你肯定不会觉得穿着这条裙子被我背着会很好看的。”
林雪涅:“可是……可是……”
艾伯赫特:“放心,这肯定不是我们走过的最难的一条路。”
当说完了这句话的艾伯赫特在第一节石阶前停下来的时候,搂着他脖子的林雪涅便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而她的绿眼睛男孩也就这样开始向上走去。
在艾伯赫特走完了那几节楼梯的最后一格时,和克劳斯一起站在了最上面的路德维希便与对方一同抽出了他们的佩剑,并在把佩剑举起后让两把剑的剑尖相交。
于是接下去的那几名带着佩剑,并且胸口也都佩戴着战功勋章的军官们便都依次抽出了他们的佩剑。
那实在是神圣的,并且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幕景象。
由林雪涅请来的摄影师也在此时为那些军官都又拍下了好几张照片。
而在那道“剑桥”被搭成的时候,艾伯赫特也便抱着与他相恋已有很多年的妻子走到了路德维希与克劳斯的面前。
他向受邀前来,并也向他送出了祝福的这些朋友们说出“谢谢”,并也把林雪涅放了下来。
绿眼睛的贵族牵起新娘的手,并十分小心地带着她从这顶拱桥下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他们每走下去一步,就会收到来自于两位军官所送出的祝福。
于是他们便也在对这些人说出感谢后又往下再走一步。
但在林雪涅就要被她的丈夫带着走完最后一节楼梯的时候,她却是停了一下。
因为那节楼梯的确是太高了,那会让穿着高跟鞋的林雪涅感觉有些犹豫。
可不等林雪涅做好心理建设,艾伯赫特便把她一下抱了起来,并轻松地走完了最后一节楼梯。
曾是林雪涅同事的那位摄影师提议让那些军官们先别把佩剑收起来,他想要为新郎和新娘拍一张在“剑桥”下拥吻的照片。
于是闪光灯亮起,并将这场在春天的布拉格举行的婚礼永远地留在了胶卷里。
但这张照片却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的报纸上。
当有关于这场婚礼的,让林雪涅最喜欢的这张照片被洗出来的时候,她也就和已经成为了她丈夫的绿眼睛贵族一起,在他们的房间里把那封信的最后几块全都拼上了。
尽管林雪涅依旧还是有些不明白她的绿眼睛男孩为什么会认为这封信有这么重要,但艾伯赫特却是那样的坚持。
他说,要用红色的天鹅绒给林雪涅做一面照片墙,专门用来摆放两人在婚礼时拍摄的照片。
而他好容易才拼好的这封信就要安放在一个特意定做的玻璃框里,就放在那面照片墙的后面,只要他抬起有着玻璃框的照片墙,就能看到下面的那封信。
他说——“我得永远都记得我曾怎样伤害过你。”
两天后,专门负责在夜间十分对第三帝国进行轰炸的英国皇家空军机群再度光临了柏林的上空。
于是林雪涅的声音也再度如约而至,并通过空军部的电台传进每一台正在收听着她节目的收音机里。
“四天前的白天,美国空军的空中堡垒又来‘光顾’了柏林,可我却失约了。这是因为我和我的未婚夫在那天去到我们相识的布拉格举行了婚礼。
“我们其实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了,并且我们的婚约也是在很多年前就订下的。但因为很多原因,我们一直都没有真正地完成这场仪式。但是现在,我们终于还是走出了很重要的这一步。”
当林雪涅在播音室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口中的“未婚夫”就站在与她有着一面玻璃之隔的音控市里。
在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绿眼睛男孩是如此专注地看着她,于是感受到了那份注视的林雪涅也抬起头来,并在对他露出了微笑后说道:
“我把这个属于我个人的消息带给大家,就是想要告诉所有能听到我声音的人——形势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是要去追求幸福,对未来抱有希望,并更珍惜眼前正在度过的每一天。
“我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明白——在战争发生的时候,‘明天’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幸拥有的。所以我们既应该怀着对于明天的希望,又不让正在发生的今天留下任何的遗憾。
“因为这样的事本身就是一种遗憾。”
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再次落下橙色的照明弹,而那一束束探照灯的灯光也随之亮起。
由于英国空军的一架装备了“h2s雷达”的轰炸机在两月的时候被击毁在科隆附近,得到了这台雷达的德津风根公司便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研究出了反制的雷达。
这种反制雷达能够通过英国轰炸机的机载雷达信号把这些恼人的轰炸机全都显示在屏幕上。
现在,装备着这些反制雷达的驱逐机就在柏林郊区的空军基地里准备就绪。
在今夜,不仅有身为夜战部队头号王牌的伦特在空军基地里等待着英国轰炸机的到来,即便在黑夜到来的时候也依旧习惯驾驶着bf-109战斗机的施泰因亲王殿下也带着他的联队守候在空军基地了。
他们将采取让装备有反制雷达却更为笨重的bf-110驱逐机与性能更为优越,却没有报幕员和尾炮手的bf-109战斗机联合作战的战术。
于是作为防空战斗机部队里最为重要的两位校级军官,伦特便与路德维希一起,又迎来了需要他们两人同时出击的任务。
在等待出击前的最后准备时间里,他们已经换好了飞行夹克,并带着各自的部下坐在了漆黑一片的等待室里。
在这样的夜里,他们虽没有灯光为伴,却能够听到从收音机里传出的那个柔和且让人感到紧张之情被安抚了的女声。
‘在我成为一名播音记者后不久,当时还是我的未婚夫的丈夫就向我抱怨。他说我总是在节目里念别人写给我的信,也只在节目里回复那些来自于陌生人的信。
‘这让他觉得我对他很不公平。他希望我也能在节目里读一读他写给我的信,并哪怕只是给出他一两句话那么短的回复。’
听着这样的话语,一名才刚刚从飞行学校毕业不久的飞行员简直不敢置信,他说道:“雪涅小姐怎么这就已经结婚了!我给她写的第三封信前天才寄出去你的!”
那样的话语让出席了那场婚礼的路德维希和伦特都笑了。
听着外面的那些声音,他们甚至都不用再看一眼手表就能够知道出击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
于是两位王牌飞行员便站起身来,且提醒他们各自的部下,该准备出击了。
需要两名机组成员的bf-110与仅需要一名飞行员驾驶的bf-109在机场的跑道上飞速而过,并在得到了足够的速度后开始缓缓升空。
机身上绘有施泰因家族家徽的那架bf-109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那就好像驾驶它的人第一次在夜晚出击时的那样。
只是给予亲王殿下馈赠的月光精灵却不再像那晚时的一样,站在机场的跑道上抬起头来望着他了。
但那个女孩的声音却似乎依旧还在他的耳边。
并且,当他望向遥远的天际时,他会发现那座城市的轮廓已经在他的视野中了。
“施泰因上校,英国的轰炸机机流大部队距离柏林已经只有大约五十公里了。这次来的大约有500至700架敌机,高度4700米。”
伦特少校所给出的数据从联络频道里响起。
于是路德维希便很快回答道:“收到,请派出两个驱逐机中队作为向导,和我一起前去截击他们。”
当一些远离柏林的广播电台开始在播音室里进行极为夸张的“沉浸式空袭播报”,并在播音室里通过用皮鞋拍打地面、以及隔掌敲话筒等一系列方式来拙劣地模彷空袭发生时的爆炸声时,更多人都收听起了真正属于柏林的播音。
而在距离帝国的首都柏林有好几百公里那么远的狼穴,已经十分排斥去接触外界的帝国元首也坐在他那装饰简朴的房间里,并听着从广播里传出的女声。
那个女声带着一种在德意志帝国里少见的温柔。
而在温柔之下,它又能让人感觉到声音主人的坚定甚至是执着。
她念完了由她的新婚丈夫在两人举行婚礼之前写给她的一封信,并也在她的节目中说出了对于那封信的回答。
这是用同一个声音说出的,属于一对恋人的话语。
可即便是凭借那些句子里所透露出的感情,人们都能够分辨出哪一句话是属于林雪涅,而哪一句话又是属于她的丈夫,那位来自于萨克森的“艾伯赫特”。
‘在你的心中,我不该是那样的一个人。我不该是一个会那样伤害你的人。’
战乱年代的爱情总是那么轻易的就能打动到很多人。
尤其那位有着绿色眼睛的“艾伯赫特”写给自己未婚妻的信还绝无任何空洞乏味、抑或公式化的话语。
他对自己深爱着的那位女孩说起了很多,却又不敢说出那最常见的“爱你”以及“亲吻”。
‘而现在,我只不过是和你又分开了两天,就已经感受到那种“伤害”的滋味了。我看不到你,触碰不到你,我甚至也没法看到你写给我的只言片语。那是你曾经历过的,但我却还没经历那些来自于你的误解。’
虽说林雪涅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新婚丈夫不需要唯独把这封信挑出来念给全国的听众听,可他就是那么的坚持。
这或许是因为他希望让人知道自己曾经的伤害。
又或者,他依旧还是想要听到自己的妻子在一个这么公开的场合亲口对他说出原谅。
现在,他终于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