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9月27日,
海峡前线,
jg-26战斗机联队驻地。
这是在一间被拉上了窗帘,从而显得十分昏暗的休息室, 里面有着两张单人床, 以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它是jg-26战斗机联队第三大队的指挥官在繁忙的战事中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
现在, 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就躺在这里。
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就待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前一天的晚上执行了什么作战任务。
事实上, 他生病了。
其实在前一天的时候路德维希就已经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了。那或许是因为英吉利海峡上空的空气太过冰冷了,他感到自己有些发热,但在那时候他还对那些根本不在意的,他还皱着眉头扛了扛又继续执行了一次任务。但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重感冒就几乎击倒了他。
当路德维希的副官发现他已经发烧到了39度时, 对方当然是劝说他留在驻地好好休息的。但那名副官却是没能够成功劝服路德维希,直至队里的人把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曼弗雷德也给喊了过来,这位与路德维希相识多年的好友才说服了他在休息室里好好躺哪怕一个上午。
但或许是因为此时路德维希心里头装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当他得了重感冒,又被过高的体温折腾得思维迟钝的时候,他竟是不能够安稳地好好睡着。
最后, 他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决定起来,并去到作战室里通过无线电弄清楚最近的空战进展。
当然, 按照曼弗雷德的话来说,路德维希的这番举动简直毫无意义, 因为——能有什么进展呢?不过是我方被英国皇家空军打下来多少架轰炸机、俯冲式轰炸机、驱逐机和战斗机,又或者是英国皇家空军被我方打下来多少架战斗机。
想到这里,路德维希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与英国皇家空军在不列颠以及英吉利海峡上空的这场角逐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了, 可他们却显然已经慢慢忘记了他们开始这场空战的最初目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想要为登陆大不列颠的“海狮作战计划”扫清障碍。但事实上,无论是海军部还是陆军部都不认为这项作战计划在现阶段真的能够成功,因此他们在长达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德军的登陆点上争吵不休。
海军部想要把陆军以及他们的装备运送到一个对于他们来说跨越海峡难度最小的地点——北弗兰角和威特岛西端之间的位置。
陆军部则希望海军部能够把他们运送到最利于打登陆战的地方——从多佛尔到波特兰以西的大片海岸。
可是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最终就只得由希特勒点出了一个折中的位置。
但正因为如此,使得海军部与陆军部全都无法对这一登陆地点感到满意,他们只得把责任更多地推到空军部的身上。
可实际上,从那个时候起,海军部和陆军部的心里就都已经明白他们的这次作战计划是无法成功实行的了。只是他们没能有勇气把心里的话告诉希特勒。于是他们就只能期待地看着戈林。
但是第三帝国的这唯一一个正在前线与敌人进行激烈交火的军种却也没能够在指定的时间内毁灭英国的空军力量。他们甚至因为错误的作战计划以及不够坚定不移的作战目标而赢得在英吉利海峡和不列颠的上空的绝对制空权。
直至十天前,第三帝国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终于下达了将海狮作战计划中的最早登陆时间延期至来年春季的决定。
这是因为……海峡上空的天气情况已经不再适合作战了。它变得极其糟糕,并在十月即将到来的时候还是出现越来越多的大雾天。
于是原本的“闪电战”进入到了英德两国的空军开始彼此消耗其有生力量的苦战。
这场战争的残酷是这些德国的年轻飞行员们在出征前所未有想过的。在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曾效力过的jg-52战斗机联队,他们仅在一天的时间里就损失了一位大队长,以及那个大队的全部三名中队长。
那四名飞行员全部都阵亡了。
“上午好。”
当路德维希走进作战室的时候,他故作轻松地和已经待在那里的几名战术军官打了个招呼。但是他苍白的脸色,以及不如平时有力稳健的脚步却出卖了他。
“施泰因亲王,我们以为你起码会休息到今天下午。”
“我只是来作战室听听作战情况。”或许是因为看到那名和他说话的战术军官在拿下了耳麦之后大有要起身把他赶回休息室的驾驶,路德维希不得不继续说道:“拜托,我的三个中队都出去执行任务了,作为他们的指挥官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是路德维希的这句话却只是打消了对方直接上前把他请出去的念头,却未能完完全全地说服对方。但施泰因亲王殿下向来也不是一个需要别人的同意才会再接着向前一步的人。因此,他在对方还在用那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就抢先一步地走到了一个空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并拿起那个座位上的耳麦。
“坐下吧。”眼见着那名战术军官还对他有些不依不饶的,路德维希不禁说道:“坐在这里听战报难道不也是一种静养吗?”
说到后来,路德维希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军衔来压过对方一头,并为自己换来了两个多小时的清净。不得不说,在繁忙又紧张的作战室里待着是真的比躺在休息室里更让路德维希感到自在,并且时间也不会过得那么那么的慢,彷佛连等待部下们安全归来或是击落敌军战机的消息都能让他等到地老天荒。
直到时间已近下午一点,赖在了作战室里迟迟不肯离开的路德维希才在联队里的另外一名大队长的劝说下去吃午饭。但那也没花费路德维希多少时间,但就在那名和他一起共进了午餐的同级军官打算在回去的那一路上劝说他再回到休息室睡一会儿却屡屡未有成功的时候,走廊上两名下级士官之间的交谈却是吸引了路德维希的注意力。
“卢卡和我们的最后一次联络是告诉我们他已经回到法国境内准备降落了,然后他就再没有消息了。他失踪了。但是又有人说他们在和卢卡分开的时候明明看着他往德文郡的方向飞去了。”
听到了这样的小声交谈,路德维希很快走了过去。那两名正在交谈的下级士官中的一名在看到了他之后马上向他立正行礼。
但路德维希却并没有在向他们点头之后就从他们的面前走过,而是在看了看那名他从未在联队中见过的那名下级士官的军服式样后问道:
“你是轰炸机部队的?”
“是的,长官!”
路德维希的这个问题先前和他一起交谈着的那名jg-26战斗机联队的下级士官着急了起来,并马上解释道:“报告长官,这是我的弟弟,他所在的驻地离这里不远,就在休息的间歇过来看看我!”
路德维希再那名更为年长的下级士官对自己说了这些话之后点了点头。事实上,高烧未退的路德维希并没有能够很好地反应过来对方对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现在的他也仅能够听进一些他所感兴趣的内容。
因此,他直接对那名轰炸机部队的飞行员说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就这样,路德维希带走了那名还一脸稚气的轰炸机飞行员,留下了那名一脸担心的兄长。而对路德维希还算有些了解的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则安抚道:
“别担心,施泰因亲王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去责罚别人联队里的飞行员的。他肯定是真的有话要问你的弟弟。”
说着,已经劝了路德维希好一会儿的这名上尉大队长就再没有把自己宝贵的昼间时间继续花在这名发着高烧的同僚身上,转而把他的军帽重新戴上,并再次去往机场,开始他在今天白天的下一次作战任务。
而在被路德维希就近征用的那间房间里,一场对话则正展开着。
“也就是说,你们中队里的一名落了单的飞行员失踪了,但是他在降落前就已经和中队里报了平安,说他已经回到法国境内了,是这样吗?”
“对。”
“而且有和他在当天一起执行了任务的飞行员声称曾见到他往英国德文郡的方向飞过去了是吗?”
“是的,长官。”
“可如果从泰晤士河口出发,返回法国和去到德文郡可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方向。”
“是的。”
当路德维希向那名下级士官问出了这三个问题并得到了回答之后,他陷入了沉思。但在同时,他又不忘观察那名飞行员的神情。因此他又问道:
“你似乎在犹豫,士兵。为什么?”
虽说路德维希对于他的态度一直是能够称得上和善的,但他到底是一名空军少校,身上也带着一种让人很有疏离感的等级压制的感觉,这让轰炸机部队的这名下级士官没能轻易就说出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
“我能看出你们遇到了问题,也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你可以在面对我的时候选择保持沉默,但你如果还想再等来一个愿意听你说出这些的,和我同级别的空军军官,那就很不容易了。”
路德维希的这句话语让眼前的这名下级士官打消了顾虑,并鼓起勇气说道:
“这已经不是我们在这个月里遇到的第一件奇怪的事了,少校阁下。很多时候我们跟着设备的引导去到了机场、港口、或者是某座我们需要轰炸的大城市,可最终我们看到的却是一座村庄或者是无尽的农田!但我们只能选择执行任务,把弹药扔在那里!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根本不知道应该飞去哪儿把那些炸弹都丢下!”
听着这些话语,路德维希再没能直着腰板坐在那里,并一下子彷佛失去了支撑那般地靠在了椅背上……
可还不等路德维希再问出些什么,就已经有人高喊着他的名字并从走廊的另外一端走来。那人彷佛得到了什么人的指引,并一路快步走向了这间房间。
“把你的全名,你所在的队伍全都写给我,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来找你。”
当路德维希把手头的速记本翻开到空白的那一页,并同铅笔一起推给那名下级士官的时候,在走廊上高喊着他名字的那人已经连敲门都来不及就推门而入了。
在看到了面色苍白的路德维希以及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的下级士官,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见状,路德维希很快就在拿回了自己的速记本,并念出了一遍对方的全名以及所属部队的具体信息后让对方自行离开。
当这间屋子的门被再次关上,那名有着强悍外表的飞行员才流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那是曼弗雷德所在中队的一名士官。他再不犹豫地走到了路德维希的身边,并用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
“施泰因亲王,曼弗雷德中尉……他在执行完任务后返程的路上发动机出现故障。他的僚机飞行员说看到他掉进了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浪了一天……回来洗白白之后好晚才开始写,原本想写个三千字就去睡的……然而三千字能写出个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