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老董收到了张燕传来的消息:一场鸿门宴,斩杀黑山头目十七人,追随者百余人,黑山贼寇至此不复存在,只有听奉朝廷号令的黑山军。
接下来的时间,绣衣使的暗中活动频繁起来。
随着他们的活动,中山国、代郡、雁门三郡的轲比能部落,开始频频南下。
他们既不劫掠汉军百姓,也不跟郡国兵交战,只是不断游离在冀州的战线之外,一点点地试探、压迫。
整合完太行山脉的张燕大军,随后也从黑山中走出来,屯驻在石邑县。五万大军上迫常山,下凌赵国。
长子县这里,老董众人赶赴至通向赵国邯郸的陉道,举动不明。同时河内郡的荀衍亦,遣司马董访率兵屯驻林虑,大有北进攻伐魏郡之势。
一时间风云涌动,冀州三面阴云压境,形势及及可危起来。
......
冀州,州牧大堂。
“诸位,董仲颖如今大军压境,意图不明,我等如之奈何?”
接到传令的情报,韩馥此时已六神无主:“尤其董仲颖两万余大军,每日在陉道前走走停停,军演不断,简直磨刀霍霍,诸位可能拿个主意?”
没办法,他真的好怕。
北方的鲜卑大军不说了,历来是他心头之患;张燕五万大军整装待发,更是让他睡不着觉;荀衍那里兵力不算多,可跟别处联合起来,自己无疑会焦头烂额、捉襟见肘。
尤其董卓那里的动静,太让人猜不透了。
两万余大军每天什么都不干,据说就站在太阳底下,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所在的邺城。无论刮风下雨都不间断,谁瞪得不凶狠,长官还气得连打带骂。
自己也没挖那些人的祖坟啊,他们怎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恨意?
治中刘子惠沉吟片刻,开口道:“明公,董仲颖此番之举意图其实已很明确,便是向我等展示,他若想拿下冀州,完全可从北、西、南三方同时进兵。”
“但他三日内还未动手,想必......”
“想必什么?”韩馥赶紧问道,甚至是催促:“你赶紧说呀,难道要急死某不成?”
“想必不是尚未整军集结完毕,便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太可能是整军尚未集结完毕。”骑都尉沮授闻言,摇头道:“董仲颖若真想动兵,自会懂得兵贵神速、攻其不备这个道理。”
“偏偏三日内并未动手,却让我等尽知大军压境,显然就是为了逼迫我等......”说着看了一眼韩馥,道:“倘若在下猜得不错,这两日相国那边应当便会派人前来了。”
“那公与可知,相国弄这般阵仗意欲何为?”韩馥开口追问。
沮授却无奈轻摇了一下头,道:“明公心中其实已知,又何必多此一问?”
韩馥脸色顿时一暗:不错,其实他哪里不知董卓是何用心?......自己虽说在士族中略有薄名,又得动乱之幸,谋得了冀州牧一职。
然到任后才发觉毕生所学的经义玄论,对治州抚民毫无用处。相反胸中志向凌云,真正落实起来有心无力,眼高手低致使州事靡烂。
偏偏冀州一地又乃大汉大州,地广人多、民殷物丰,燕赵之士无论才学武勇皆举世闻名,乃天下野心之徒垂涎不已的一块肥肉。
“罢,罢,罢!......”
想到这里,他连叹三声感慨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署理冀州一年有余,武不能戡乱平叛,文也未让百姓安居乐业。”
“且这州牧一职也乃朝廷所赐,若相国能善待百姓,便将这冀州还与相国又如何?”
“主公!......”长史耿武闻言,当即否决道:“难道忘了去年讨伐之事乎?......就算董贼能饶恕主公此举,难道他能放过主公今年同袁本初,谋立幽州牧刘虞之事?”
此言入耳,韩馥身子悚然一惊:不错,自己去年可还痛骂董卓为逆贼,遣兵相助袁绍讨伐。
尤其今年初又想着保下冀州牧的职位,同袁绍合谋另立幽州牧刘虞为帝,造谣当今天子非灵帝子......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就算董卓有心饶了自己,他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文威之言,某即便让出冀州,也已罪行太深,不可取得朝廷和相国的宽恕?......”韩馥面色惨白,希冀地环顾堂下谋臣策士,却发觉人人都默默垂首,不与自己对视。
答桉,显而易见。
唯独沮授想了想,道:“明公也不必这般先入为主。相国做事,向来不拘小节、剑走偏锋,虽对待敌人阴毒冷酷,无所不用其极。”
“然对于真心投效之人,也宽容大度,多方上表请下诏书,且在报上也登载承诺,也从不反悔。”
“公与的意思是?”韩馥此时已彻底没了主意,谁说便要听谁的。
“依在下之见,明公还是静待使臣前来。届时看相国是否有所承诺,明公再见机行事不迟。”沮授拱手,眼中有微不可查的一丝无奈。
就在此时,门外传令前来禀告:“州牧,渤海郡守袁绍遣郭图前来求见。”
“郭图郭公则?”韩馥闻言,已知这位是来当说客的,但见众人沉默不语,抬手道:“有请。”
郭图入堂神色凝重,施礼后更开门见山:“韩州牧可知,冀州如今有倒悬之危,性命朝夕不保?”
韩馥本就为此事发愁,闻听郭图之言心中不由愠恼,没好气地道:“公则有话不妨直说,某洗耳恭听。”
“此乃州牧内事,在下不敢乱言,只是有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州牧。”郭图坐于席上微微一笑,显然来之前已有谋划。
“请讲。”
“州牧自行判断一下,论宽厚仁义,能为天下豪杰所归附,可否比得上袁使君?”
韩馥心中更加恼怒,却也不得不承认:“比不上。”
“那么,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州牧比得上袁使君么?”
韩馥又道:“比不上。”
郭图再问:“数世以来,广布恩德,使天下家家受惠,州牧比得上袁使君么?”
韩馥脸色已经黑了,心中开始吐槽:你有完没完了?
见此情景,郭图也知过犹不及,当即一转口风道:“我主乃一时之豪杰,州牧三方面都不如,官职却在其之上。”
“而冀州乃天下物产殷盛之地,董贼垂涎久矣,如今更虎视眈眈、伺机侵夺。”
“州牧乃我主旧交,又曾结盟共讨董贼。值此之时,州牧若将冀州相让,既可置身事外,我主又必然会感谢您的恩德。”
“如此州牧有让贤美名,天下传扬,自身自比泰山还要安稳......”
韩馥本来耐着性子听着,但听到‘置身事外’四个字后,显然有所意动:“本初果真能保得某身家性命?”
“州牧敬请放心,董贼所图不过冀州,州牧若将冀州相让,董贼就算要恨,恨的也是我主。”
这话实诚,韩馥想想也的确如此。
就在纠结不已,狠心点头准备答应时,长史耿武突然开口道:“相国虽与明公有公仇,却无私恨。”
“然袁本初最早恼怒主公阻挠起兵,又多次叱骂主公筹粮不利,更早对觊觎冀州久矣。”
“此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困守渤海一郡尚奈何不得主公,如若主公将冀州拱手相让,恐他狼子野心昭然,必会图谋主公已消心头之恨!”
骑都尉沮授闻言,亦开口道:“明公若要让冀州,归于朝廷尚可符合朝制,如若私下让与袁绍,则相国再无转圜余地,必将主公明正典刑,方可显朝廷之威呀!”
郭图闻言,脸上笑意顿时凝固,暗恨不已。
就在他准备再度开口时,传令恰好又赶来汇报:“州牧,大鸿胪张温携大鸿胪丞荀谌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