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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宵后的第二天清晨,窗台外积了一夜的雪。
周平的生物钟很准,不管昨晚多晚睡,第二天的六点钟都能准时醒来。
不过也仅仅是醒过来罢了,现在的他并不能离开暖和的被窝。
因为被窝外的世界,实在太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昨晚的他又梦到了赵阑珊,以至于醒来后内裤里黏糊糊的,很不清爽。
现在的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诸事无忧、身体健康、年华正好,却在清晨醒来之时被浓重的失落感笼罩。
就像是行将就木之人,面临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般。
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无厘头,却让人笑不出来。
Why?
我总感觉现在的自己缺了什么东西,就像是海里的墨鱼被浪带到了沙滩上,晒得脱水,
周平想,
可又说不出来。
床头柜上的肥猫穿着朴智妍织的毛线衫,“喵喵”地叫着。它爪子下的闹钟时针已经掠过了7,可闹铃却被它按掉了。
“糟了,该走了。”周平把自己冷冰冰的手伸到阿肥藏在毛线衫下的小肚皮上,冻的阿肥哀嚎不止。
他着急忙慌地穿着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内衣都没塞进裤子里。
高中后,自己好像就没迟到过了,周平想道。
但周平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赵阑珊这个字眼。
对是字眼,而不是样子。
因为有些东西,不是说全然不曾有过,只不过活着活着,那东西就用不上了,所以忘了。
所以周平把赵阑珊的模样也忘了,也许记忆的匣子可以用某种钥匙打开。但是现在的赵阑珊对于周平来说就是一个抽象的字眼。
迟到——赵阑珊。
仅此而已。
对于这样的自己,周平是深恶痛绝的。
可又无法阻止。
没有照片、没有影像、没有再见过面、也没有音讯,忘记一个人的样子要多久?
答案是半年。
那把一个人完全忘记要多久?
周平沉默。
周平匆匆地下了楼,经过二楼复读生的房间外,还可以听到那个混蛋复读生震天响的呼噜声。
真是羡慕。
“要上学去了?”房东先生在一楼的客厅里摆弄着早餐,大抵是热牛奶和糖心糕。
所谓的糖心膏是一种江浙一带的甜点,大多是冬天时候做的。因为糖心糕的原料是晚米粉和红糖这些甜度很高的食材,所以不能像年糕一样泡水里放七八个月都不坏,一般只能放一个月。
所以房东先生很大方地把从老家带来的、放不久的糖心糕蒸起来,当早餐给房客吃。
可周平却对这种纯手工制作、截面是五叶花瓣的传统甜食无感,空腹喝了点热牛奶,就匆匆地离开了房东先生的小别墅。
哈着白气、踩着雪的十五岁上年在街上跑着,他的口袋里藏着一张纸条。
捏成了团。
“也许真该忘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连样子都记不起的人,有什么理由对她念念不忘呢?”周平想道。
要摆脱这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周平其实想过两个方法——
一个是在自己的周围开始筑起高墙,将自己围起来,不让别人进来。
具体怎么做呢?
断绝掉一切可以避免的外界活动,只与学校和家人保持着必要的几种联系。
直到自己找到赵阑珊为止。
在那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我的世界里,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打断我的计划。
真烦,事情做到一半,被一些无聊的人带来的无聊的事打断。
另一种方法就是完全忘掉赵阑珊这种毫无意义的抽象符号。
如何选择?
周平站在校门口犹豫不决,而他口袋里那团揉得看不出原本样子的纸条出卖了他。
纸条上有十几条很重的笔痕,但用橡皮擦得很干净,只留下一行用自动铅笔写着的清秀字迹——
今天放学六点半,十字路口,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