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特殊时期，老夫人的葬礼办的非常简约。府中只有妇孺，哪里有力气去准备一切呢？

没有送葬的人，只有她们几个，买了一副棺材，草草的给老夫人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抬着送上了山。老夫人一生都是爱美的，所以她一定要美丽的离开。

因为生病多日，老夫人已经消瘦的不像人样，烟翠和素素几个抬着棺材，有时候会恍惚的觉得里面没有人，只是一副空棺材，仿佛老夫人还活在世上，但是素素压抑的哭声却告诉烟翠，这一切都是真的。

天空很蓝，阳光很暖，烟翠却感觉有一股寒气包围了自己……

埋葬好老夫人，烟翠找来一块木头，然后咬破手指，一点点的写好“顾老夫人之墓。”她不知道老夫人的名字，只能这样了。城里的人几乎都走的差不多了，找不到雕刻碑文的人，姑且就这样充作墓碑吧，她咬咬牙，不让自己去看旁边的两个长满青草的墓。

墓碑埋下，烟翠静静抬头，起身，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过身去，她冷冷道：“回府！”

素素几人一愣，却毫不犹豫的跟上。前面的路还很长，不知道还要再过多久才能重见光明。

回到顾府，烟翠便唤过王妈。然后道：“王妈，你也为顾府奉献了一辈子，现在，老夫人也已经去世了，世道又乱，这里有一点钱，是我的心意，您收下，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安度晚年吧！”

王妈一愣，她看着烟翠，半晌才道：“谢谢少夫人，只是我要是走了，这顾府又怎么办呢？”

烟翠抬头看她，然后一字一句道：“顾府还有我，您安心离开便是，我不能太过自私，顾府已经累了您一辈子，不能再难为您了。”

王妈看着她，然后轻轻点点头，道：“我知道少夫人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便离开了。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去做。少夫人保重。”她没有拿起烟翠给她的钱，只顾着自己走了出去，烟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一片潮湿。

这样大的一个府宅，颓败也只是在一朝一夕之间，不是她狠心，身逢乱世，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控，可是其他人，又怎能拖累她们呢？她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外面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但是她不能走，既然这样，便让能走的人都走吧！

她沙哑着嗓子，唤来萍儿与静儿。萍儿与静儿不安的看着她，不一会儿，双双跪倒地上，道：“少夫人不要赶我们走！不要赶我们走！”烟翠一阵心痛，却始终不肯说一句话。

良久，她终于轻轻抬起头，然后一字一句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意愿，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我感谢你们能在顾府危难的时候留下来照顾我和老夫人以及我的娘亲，人不能那么自私，你们也知道，少爷他……”烟翠有点哽咽，却仍是坚持说道：“少爷他现在生死未卜。”

静儿和萍儿相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一片湿润。

烟翠装作没有看见，继续道：“现在的局势你们也知道，每天晚上都会有炮轰的声音，我不知道现在的战事如何，但是我知道世界是不太平的，顾府不能拖累你们。你们答应我，离开好吗？”

静儿忍不住哭出声音，她颤抖着道：“不要，少夫人不要赶我走，我知道少夫人是为我好，但是静儿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顾府就是我的家，少夫人你不离开，我也是不能离开的。”

萍儿颤颤巍巍道：“少夫人也不要赶我走，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错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犯了，我会好好照顾少夫人以及小少爷的，少夫人不要赶我走！”

烟翠眼中一片湿润，好久才道：“我不是赶你们走，要你们走是为了你们好，越是这个时候，留在顾府越是危险，你们难道不懂我的用心吗？”

静儿和萍儿双双跪下，然后道：“我们知道，但是我们不想离开，少夫人，你就留下我们吧！”声音透着一股决然，烟翠恍惚了半天，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

静儿和萍儿高兴的跳了起来，烟翠看着她们，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素素掀开帘子进来，她看着烟翠，好久才道：“少夫人也不要赶我走了，我们都知道少夫人的好意，但是我们想留下来。”

烟翠点点头，半晌才哽咽着道：“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可是这样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烟翠不知道，她只觉得此刻心中一片安宁，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不那么坚强……

外面的日子一天一天紧张起来，有一日烟翠抱着孩子在外面走着，竟然看到几个日本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走着。她的心像是掉到了河里，却不露声色的抱着孩子回了顾府，从此再也不敢出门了。

夜里也总是不安静的，不时会有枪声传到烟翠的耳里，她总是提着神经，不敢入睡，倒是孩子不吵也不闹，睡的很香很熟。

那一夜，烟翠解了自己的外衣，刚准备躺着睡下，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她猛地起身，然后一步步往门外走去。

夜已经这样深了，还会有谁深更半夜的会过来拜访呢？

王苏燕也听见声音了，她从床上坐起，担忧的看着烟翠，道：“我去开门吧！你陪孩子睡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们都只是平常的女子，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呢？但是没有办法，人总是被各种环境所迫，做出各种各样的决定。

烟翠朝她笑笑，示意没事，她转过身，紧咬住嘴唇，然后颤抖着双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门外走去。

才出门，便看见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出来的素素，她看见烟翠，道：“少夫人，你回去歇着，我去看看！”

烟翠哪里放心。正争执着，便听见敲门声更是急促的传了过来，烟翠不再犹豫，道：“我们一起去。”

颤抖着手打开门，谁知道便有一道人影晃了进来，门被猛地关上，素素想要尖叫。却被捂住了嘴。烟翠刚想开口，便看见来人摘下头上的帽子，嘴唇轻启，道：“烟翠，别怕！是我！”

烟翠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道：“琳琅，怎么会是你？你没事吧？”来人正是魏邦国的妻子琳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