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主打文职工作的员工,小徐为了在维护世界和平的道路上跨出更有意义的进步,经常需要参与并考核一些思想理论培训课程,达到职业晋升标准。
主要还是为了加工资。
于是夜路漫漫,徐婉莉顶着上班一天的疲惫赶到警校的职业培训教室。说穿了也无非就是些关于先进思想教育,上课的老师也是从警校里请来兼任的中年教师,顶着一头略微稀疏的毛发,戴着永远都擦不干净的眼镜。
不同的是,今天这位姓宋的老师进门时就面色红润不似往常,坐在第一排的同学能隐约闻到一丝酒味,互相对了个眼神,却都笑笑不说什么。本来这样的思想课程就没几个人认真听,何必计较老师有几分认真?
没想到酒气冲天的老师却一改往常枯燥乏味的主题,几句话就偏离了教课大纲,大谈起了自己对于各种案子的观点,语气激昂起来抑扬顿挫,反而让这些惯性在课上睡觉的同学们都不适应了。
“就好比说,我前几天啊、听说个案子,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就是那个地铁里杀人的,闹很大的那个,凶手还跑着呢,据说是因为个女人,凶手跟踪喜欢了这女人很多年,结果这女人跟别人约会,他一生气就把那约会对象给捅了,要我说,凶手要抓,其实那女人也不该放过……”老师说着还打了个嗝,“你们想想,天底下那么多人,为啥他就跟踪这一个女人呢!肯定是这女的之前撩人家啊,撩了又换人,结果你说人家多火大啊……”
老师还正说得起劲,突然看到一排排座位间举起一只手。在他的课堂上举手要发言,这样的事情是真是不多,“那位同学,你要说啥?”
学生站起了身,“宋老师,这女人本身也是受害人吧?”
“是啊,但是受害人错的多了去了,是吧!你们在座的,哪个没听说过家暴受害人反过来投诉警察的?被家暴的时候求警察去救她们,等到警察把丈夫抓进去了,又哭又闹地投诉,要求释放他丈夫,过个把月,又被打得死去活来来报警……”
“这是有,但一件事归一件事,有些人又可恨又可怜,不代表所有人。”
“我又没说所有人!我就说这女人嘛,这种事我见了多了去了,有些女人就喜欢打扮的又露、又招人,看男人们为了她打得死去活来。世界上,没有啥事儿是毫无由来的!每个遭罪的人,大多都做过些让他们活该遭罪的事儿!”
“所以我现在要是抡起椅子砸了老师你,也是因为老师你活该被打?”
学生的话一出口,班级里的气氛霎时沸腾了,原先在在睡觉发呆的、在刷手机的,全都注意起了这场争执。讲台上的人也霎时一愣,伸手去翻桌上的点名录,“你……你叫什么……”
“徐婉莉,市局刑警队。”婉莉的脖子扬得高高的,自豪到周围有些同学都忍不住吹了下口哨。
“行,你说你要砸我,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因为我想砸你,有些人杀人,不就是因为高兴吗,这种事,老师你不是也见过很多吗?”
“没有!我没见过。”宋老师摇摆着手,“我见过的女的被强奸,都是自己穿的少得恨不得脱光了上街的,我见过被抢了钱的,都是一手一个名牌包巴不得全世界知道她有钱的,自己爱招,就招来了人嫉妒,这种才是最多的!”
“那1岁的女婴被性侵也是因为她穿的少咯?那911大楼被撞也是因为它建的太高招飞机撞它咯?不管受害人穿什么样子,拿什么包,都是她的自由!”
“对,那是自由,所以自由活该被人抢呗。”老师招招手,示意徐婉莉坐回座位,“你们刑警队的人呐,就是自以为是,帮什么受害人说话,搞得你好像跟人家多熟似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就算我说的是你们办的案子,也无非是个案子,我说说关你们什么事的啊?”
徐婉莉直挺挺地站在那,愤怒在她胸腔里像爆竹一样一点点爆裂,“我是不认识他们,但如果谁有罪谁无罪都和我们无关,我干嘛做警察。”
“行了行了,坐回你的位置……”
“我就是看不懂你们这些觉得受害者有罪的人!指责受害者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因为犯罪的你们觉得惹不起,就欺负欺负受害人?”
“诶,徐那什么丽,注意你的说辞!”
“注意什么说辞?你身为老师都毫不客气地指责受害人,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我说她是因为她活该!你们女生有时候自己明明不懂得保护自己!穿的也暴露,大半夜的还到处玩,这种人不出事谁出事?”宋老师也怒极了起来。
“穿的暴露就是在求人强奸吗?那大夏天光着膀子的老爷们成百上千都是在求人强奸他们吗?我们干嘛要懂得保护自己!你们怎么不去叫那些杀人犯好好控制自己别杀人?却反过来要求被害人别成为被害人?怪罪女人和小孩不懂得保护自己?说穿了不就是看女人和小孩好欺负?不就是自以为是站在制高点上,戳戳点点欺压受害人,搞得自己好像很安全?”小徐越说越激动,全然不顾讲台上的人已经气的扭曲的脸色。“这个世界没有谁是真正安全的!不然要我们警察干嘛?疯子要杀起人来才不会先问你生平做了多少好事多少坏事,每年被强奸的案件中都有大量男性受害人,你们谁指责过他们穿的太骚活该被强暴?说到底……”徐婉莉提气,抬手,愤然一拳击碎了课桌的一角,被打碎的桌板滚落在地,伴随着空气中扬起些许木屑的轻尘……巨大的声响让整个教室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说、到、底、如果每个受害人都像我这样,你敢指责她们活该吗?”
在百来号人,却寂静无声的教室中,徐婉莉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色中的风很大,冷飕飕地灌进衣领中,徐婉莉却像个小火炉,气冲冲地大迈步往前走,这些话她忍了太久、太久……她生于武术世家,却从小被叔叔伯伯禁止练武,明明喜欢,明明有天赋,却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子。
“太能打,你以后会嫁不出去”
“女孩子就该乖乖在家里读读书,练练字,以后当个花艺师、茶艺师、美容师什么的”
“什么?你要当警察?你疯啦!……哦,文职还好,办公室打打字可以了,不要出去抓坏人就行了”
办公室里,她也受够了时不时听到那些对受害人指指点点的言论;她陪同过未成年的强奸受害人去检查身体,听到那个瘦小的女孩哭着问自己,是不是从此她就是个没人要的贱货了;她见过受害人的父母一到场就打了受害人一耳光,因为他们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积累的不堪,终于在刚才那一刻爆发了出来,当她发现有着这样思想的人居然能当警校的老师时,当她发现她根本不需要隐忍,就算再忍,有些傻逼也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时候。
既然你们能用言语肆无忌惮伤害别人,那我也能用言语反身击毙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