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公寓不算宽敞的客厅里,饭菜已经摆在茶几上,小九低着脑袋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凤九端着饭碗往嘴里小小的扒了一口饭,见弟弟那副倔脾气,把手里的饭碗用力的搁到茶几上,黑着小脸吼道:"九儿,让你吃饭听见了没?"。
这一嗓门明显已经带着怒意,圆瞪着一双凤目侧过去盯着弟弟。
"不吃!"小九连头都没抬,气鼓鼓的回道。
说着竟然伸手把面前的饭碗扫到地面上,只见饭碗里的米饭撒了一地,堆在上面的几块鸡肉也都掉到了白色的瓷砖地板上。
"你..."凤九抬起来的手臂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去。
隔了七八秒,她也只能叹了口气收回手掌,蹲着捡起地上的饭碗,然后又拿来扫把,一声不吭的将地面打扫干净,回头进厨房重新拿了一幅碗筷,顺道给弟弟盛了一碗饭过来,这次却没有往里面夹菜。
"啪"的一声,凤九将饭碗搁在弟弟面前,无奈道:"跟姐置气?我都是为你好,那人动不动就敢跟达子他们动手,你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算怎么回事嘛!"
"人家怎么了,难道被人欺负了就活该像我们一样忍气吞声?没本事的人才情愿被别人欺负!"小九一双眼睛红红的,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说话的时候肩膀一耸一耸的"我就要让他教我功夫,我要拜他为师,怎么就不可以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个家我说了算!"凤九似乎也没了胃口,干脆放下手上的筷子,想伸手抱着弟弟,不想小九却固执的躲开了。
"你欺负人!"小九憋了半天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昨天晚上,在麦冬第二次进警局的时候,他兴高采烈的告诉姐姐,等麦冬回来的时候,准备拜他为师,原本以为姐姐会鼓励的,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遭到了姐姐的极力反对,好说歹说了一个晚上,姐姐死活就是不同意。
"你才认识他多久,他以前做什么的,老家在哪里都不清楚,就想着去拜师,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真以为学了功夫就能拯救世界?"凤九看着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心底虽然也有怒气,这时候却不免觉得好笑。
自己这弟弟武侠片看的太多,整天想着拯救世界!
"高手不问出处!"小九说的理直气壮。
"这句话谁教你的?"凤九这下好奇了,这话可不像一个小孩该说出口的。
"电视里都这么说的,姐,我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这件事没得商量!"凤九装做一脸严肃的样子,转而不在搭理弟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细嚼慢咽的吃着午饭。
"爸爸说过让你好好照顾我的!"小九哭的越来越厉害了,冲着姐姐怒吼一句,起身之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九儿!"
听到沉重的关门声,凤九抬手将额前的刘海理到耳朵后面,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父亲早些年也是霞光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身功夫非常了得,却在一次斗殴事件当中被兄弟出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身后用碎裂的玻璃片划破了喉咙,那时候自己也才刚满十岁,弟弟刚出生六个月不到,她至今都记得非常清楚,母亲扑倒在父亲身体上痛苦的场面,那时候隔着很远,凤九还是看清了父亲脖子上涓涓流出的鲜血。
后经抢救无效,父亲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从此撒手人寰,留下体弱多病的母亲带着姐弟俩艰难的过日子,没几年,母亲也病逝了,从此凤九就担起了照顾弟弟,照看旅馆生意的生活重担。
正是因为这场变故,成绩很好的她无奈的选择了辍学,一点一点的看着弟弟长大,姐弟俩相依为命的日子有太多的辛酸苦辣,每到春节,看着人家合家团圆的时候,凤九都只能趁弟弟睡着之后,端着贡品躲在房间里悄悄祭拜父母。
岁月不饶人,转眼又是七个年头过去了,九月过后弟弟也要升到初中了。
凤九跟弟弟之间争吵的整个过程全都落进了麦冬的耳朵,当时他刚洗漱完毕,走到楼道拐角位置的时候正好听的清清楚楚。
当小九一路小跑赌气钻进他的小房间时,麦冬侧身躲到边上另一个房间里面,等传来沉闷的关门声之后,他才走出房间,盯着小九的房门看了几秒,原路返回屋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
他能理解凤九的想法,对于一个历经艰辛的女孩来说,自然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外人,况且他也是刚来云沙,先后就已经进了两趟警局,这在别人看来,为人品性肯定是有问题的。
小九终究太小,还不懂得人世间的险恶。
一连抽了几根香烟,直到烟盒里面空空如也,麦冬抬手拍了拍脸颊,让脸部肌肉稍微放松一些,这才勉强的露出一个微笑,小声嘟囔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个好人!"。
这句嘟囔听上去那般随意,却似乎耗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他整个人贴着墙面滑到在床上,枕着双手盯着天花板发呆,昨晚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梦境,这一刻,麦冬甚至不太确定,冷芙蓉是真的出现在云沙,还是出现在自己的梦境当中。
等他前后几次清点完口袋里的钞票之后,似乎这一切都有了更明确的答案。
那不是一场梦,麦冬依稀记得,最后往桌面上砸上了两张百元大钞,而现在口袋里正好少了两百块钱。
"咚咚咚!"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敲门声。
,麦冬侧过脑袋盯着门口的方向,从敲门的节奏和力度,已经能猜到,站在门口的肯定是小九无疑,他有些犹豫,这时候小九来找他的目的显而易见。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姐弟俩继续这样僵持下去,扯过被子把脑袋闷在里面,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依然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这样一直过了几分钟,门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再有几天,十天的租期也就到了,理性来说,为了不连累姐弟俩他应该尽快从这边搬走,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动作就应该更快一些,回头再去一趟一品斋吧!
最后对着镜子站了几分钟,感觉脑袋里的思路已经非常清晰,终于鼓起勇气拉开房门,刚往通道里迈出去一步,一个卷缩在门口的身影落进了麦冬的视野。
小九蹲坐在地面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埋下,肩膀依然还在不停的耸动,通道尽头,靠近大厅的位置,麦冬顺着望过去,凤九穿着一身浅蓝色连衣裙,靠着墙站着,正朝这边投过来复杂的眼神,在麦冬开门的第一时间,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听到开门的声响,小九猛的仰起脑袋,脸上依然挂着泪痕,却第一时间绽放出一团天真的笑容,语气哽咽的喊道:"大哥哥!"
"怎么了?"麦冬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关切的问了一句,蹲下去抬手摸着小九的脑袋,掌心里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小九的体温。
小九顺势扑进麦冬怀里,彻底放声大哭起来,这时候凤九才堪堪走近,低着头看着弟弟,脸上终于露出不忍的神情,她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麦先生,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凤九的声音很柔,根本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说完之后转身往大厅的方向而去,留下一个浅蓝色苗条的背影。
"小九,别哭了,你姐姐都是为了你好!"麦冬用食指挑起小九的下巴,一脸认真的望着他,笑道:"你长大了,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多为姐姐想想!"。
麦冬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发出这种柔和的声音,顺便用掌心擦掉小九脸上挂着的泪水,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开口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在这等我!"
去往大厅的半途当中,麦冬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小九似乎很听他的话,这会已经站起来了,一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朝他咧嘴笑着,一边还在不停的抽泣。
大厅的沙发上,凤九早就坐在那里,低着头,盯着放在器盖上的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麦冬绕过茶几站在对面,心里隐隐猜到,凤九这时候想跟她聊的,肯定跟小九拜师的事情有关,按照他的判断,要想让小九彻底死了拜师这条心,让他从这里搬出去无疑就是最好的办法。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麦冬内心坦荡的说道。
"这个你拿回去!"听到麦冬的问话,凤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手心里一直握着的一沓钱给麦冬递了过去,"这是十天的租金,你先拿着,有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说到这里,凤九终于抬起脑袋,长长的睫毛上竟然落满了泪珠,一脸的愁云惨淡。
"租金?"麦冬心底莫名有些失落,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是想让他尽快从这里搬出去吗,这样一来,过些时间小九自然就会忘了拜师这件事情,也能避免达子那些人隔三差五的过来闹事。
这段时间里,麦冬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很少跟凤九碰面,到是小九,几乎每天都要往麦冬的房间里跑,有时候给他拿个苹果,有时候只是过来随便聊会天,甚至有几次拿着暑假作业过去让麦冬教他,所以,麦冬唯一舍不得的便是小九,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一共五百八十,麦先生要不要数一下!"凤九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递过来的手一直举着。
"不用了。"麦冬不想多说,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的非常抱歉!"说完,也不等凤九回话,转身回到通道,心情有些复杂,虽然能够理解凤九的举动,可是被人这样驱赶出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