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阎王没有妄动,也没有要逞口舌之强的意思,眉毛越皱越高,紧绷的脸庞变得阴晴不定,他眯起眼睛,隔着重重雨雾望向鹿鸣别墅的方向,雨水顺着油光的头皮滑落下去,很快就模糊了他的视线。
山脚下顿时变得一片死寂,哗哗的雨水越落越密,这位警校毕业的铁血男人心底突然生出一阵警兆,扣着扳机的手指不免有些冰凉,"咔擦"一声拉开了手枪的保险,他静静的站在雨里,身后跟着二十几个黑衣保镖。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那辆红色酷威的后座门打开,卓清扬带着两个徒弟走了出来,紧接着,后面的四辆商务车里涌出四五十号人,以刀疤、酒徒和铁男为首的混子们,赤手空拳的跟了上来,脸上浑然没有一丝恐惧的表情。
尚文青蹙眉,抬手对着夜空开了三枪,用以警告对方,"范爷今晚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不打算接待任何来宾,老孟,你不要逼我!"
他的话音刚落,侧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动,等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就感觉脖子上被针管扎了一下,神志变得模糊起来,尚文青似乎想起什么来了,脸色微微发白,片刻后,身后的黑衣保镖一个接着一个栽倒下去。
尚文青想怒吼,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呼吸变的异常急促,他伸手拔下脖子上的针头,嘴唇煽动着,总算发出一句沙哑的质问:"你们竟然...竟然动用...麻醉枪..."
然而下一秒,他就极其狼狈的栽倒下去,跟雨水冲刷过的地面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卓清扬抬头望着山上突然亮起的灯火,神色坚毅的道:"他救过我们的命,不管今晚是个什么结果,都算是还了他这份恩情,南阳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今晚就要想办法过渡口,逃出去以后再谋出路。"
"就算没有今晚的事情,范爷也没打算留我一条活路。"孟阎王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转身看着这群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还有得选,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只要跨过了这道栅栏,就是跟范爷势不两立,最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孟全贵三岁开始跟着师傅学拳,五岁那年才见了师兄卓清扬第一面,二十岁练成明劲,在河北三乡六县名声大噪,二十三岁开始跟随师兄行走江湖,挑战各地名家大师,在一次冲突中失手伤了人命,两人被师傅同时逐出师门。
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两人一路南下逃窜,扒火车来到湘南,在火车站当了大半年的担夫,后来又去工地上做了几个月的苦力,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经人介绍去了湘南武术馆,凭借一身不俗的功底,一点点的站稳了脚跟。
有一次,范无救参加一个商业楼盘的开业典礼,开发商请了六只舞狮队过来助兴,其中就有湘南武术馆的黑面雄狮,当时舞狮头的正是孟全贵,范无救看他手上功夫扎实,便有了惜才的想法,这才有了金窟的孟阎王!
这么多年以后,孟全贵心里一直很清楚,他只不过是范爷手里握着的一颗棋子,随时都有可能被牺牲,被替换或者抛弃,所以,孟全贵不希望他们也成为这样的棋子!
"在场的每位兄弟都欠着孟爷您一条命,既然都跟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砍头不过碗大的疤,豁出这条命,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酒徒整个人罩在一件黑色雨衣当中,手里握着一个咬了大半的苹果,认真的道。
孟全贵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望着一众兄弟,"我孟全贵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结识了你们这群兄弟,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都TM别皱一下眉头!"
"我们不是来好勇斗狠的,目的是为了救出麦师傅,沿着这条路开车冲上去,最多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坏了规矩,手里有枪,大家一定要小心。"孟全贵不得不再次提醒道。
冷芙蓉微微蹙眉,不太适应这种诀别的氛围,低头看着手里的G92式手枪,拉出弹夹握在掌心里,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
"出发吧!"时间紧迫,卓清扬转身钻进车子里。
酒徒带人把路口的铁栅栏搬开,冷芙蓉驾驶的红色酷威一马当先,剩下的商务小车紧随其后,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朝鹿鸣别墅赶过去。
...
同一时间,距离别墅铁门十米左右柏油路面上,麦冬单腿跪在雨夜当中,在西服裤子上抹掉刀刃上的血污,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身前,十几个黑衣保镖浑身淌血的昏死过去,对面的苦慧和尚同样狼狈,右边的眼睛已经被麦冬劈瞎。
雨越下越大,空气当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烈了。
麦冬颤抖的手臂依旧握着刀柄,却再也没有力气劈出一刀,甚至连站起来都很困难,雨水浸泡着他身上的伤口,裂开的血肉泛着一丝瘆人的惨白。
"我还是低估了你。"范无救迈着缓慢的步子,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别墅铁门里走出来,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要是让你练成了罡劲,南阳这条船肯定会被你无情的掀翻,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麦冬因为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斜着倒下,彻底昏死过去。
苦智赶紧扶起师弟,从衣袖里拿出瓷瓶,倒了一颗丹丸,面有不忍,劝慰道:"师弟,你安心养伤,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师兄,佛门乃是清静之地,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应该回避,我这幅皮囊已经伤了根本,以后只能在佛灯前诵读往生经文,老死寺中,用来救赎今晚遭下的罪孽。"苦慧瞎了一只眼睛,看上去面目狰狞。
"入世便是出世,了结一段恩怨也是助人解脱,既然苦慧大师自觉罪孽深重,不如趁早放下这幅皮囊,往生极乐世界吧!"范无救眼底寒光一闪,不等苦智反应过来,直接把手里的匕首送进苦慧和尚的胸膛。
"范爷...哎!"苦智大师幽幽一叹。
这声叹息,饱含着他对两位师弟的愧疚之情,和对范无救这种近乎疯狂行为的愤慨。
范无救死死握着匕首,面部肌肉扭曲,"若不是你师弟几次三番留手,他怎么可能蹦跶这么久,是你师弟害我坏了江湖规矩,他该死!"
"噗"
"噗"
连成一片的轻微声响,像是塑料袋被钝器捅破的声音,苦智抬袖一挥,在半空中顺势一卷,两针麻醉剂被他卷在衣袖里面。
"小心,是麻醉枪!"
随着苦智大师的提醒,新一轮的麻醉针再次袭来,越来越多的人中枪以后倒地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