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每时每刻,像刻进骨头那样的记得。我咽喉一阵干涩:“你把锁魂剑传给了炎璞?”
“没错。”炎司吐出两个字。
锁魂剑那等圣物,一旦被传给下一任主人,就与他魂魄相依。我舔了舔嘴唇,艰难的说:“可是,炎璞已经死了。”
“不错。炎璞已经死了。炎司看着我。“所以,锁魂剑的一缕剑魂没有了灵气,可是不知为何,它却出鞘了。”
我整了整心神,问道:“若是剑魂出鞘又当如何?”
“剑魂与主人魂魄相融,心念想通,若是出鞘,便是凭着一股执念,寻找主人想要寻找的东西。”炎司说完,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突然一阵软弱,是炎璞在找我吗?他的执念一定是要找我。
“可是,剑魂是一股清气所化,若是没有主人,便失去判断正邪的能力,若是它的执念被邪恶之人所利用,必然会引起不可估计的后果。”
我慢慢皱起眉头:“既然已经有人用了锁魂法术,那剑魂已经不只是一缕游魂了,对吗?”
炎司望向远处:“剑魂出鞘的事,我一直秘而不发,就是怕有心人利用,没想到,还是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既然锁魂术重新现世,那证明剑魂已经被人凝聚成形,目的就是利用剑魂的执念,让锁魂剑出鞘。”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炎司看我一眼:“公主,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了你。”
我茫然地点点头,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若是当年炎璞没有死,他一定会让你做这里的女主人。”炎司沉着声,在我身后说。
我站住脚步,扭过头:“我知道。”
我也明白,他是将炎释的安危托付给我。
说完,我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一路腾云飞奔到湖边。来到炎璞的衣冠冢前。
我坐在一旁,靠在木碑上。“炎璞。”我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我将今天发生的事颠三倒四地跟炎璞絮叨了一遍。
“你看。这件事可不好办。”我抚摸着木碑。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我,就像我也想你一样,可是剑魂已经不受你的控制,被人凝聚成形,可能会为祸苍生的。如果我不得已要伤害他,可能也会伤到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心里知道,炎璞已经灰飞烟灭,魂魄不存,可是那是他的剑魂,好像就是他的一部分,我一丝一毫也不想伤害。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慢慢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望着屋顶,脑子里迷迷糊糊。
“不对,我回来根本就没有进草屋!”我猛地跳起来。
“你怎么了?”炎廷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汤。
我乍见他,不禁愣了一下:“你不是走了吗?”
炎廷一面端着汤坐下,递给我,一面说:“早上我见你去了许久,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出去找你,找了一天没找到,回来却看见你躺在湖边睡着了,这才把你抱进来的。”
“这鱼倒是很新鲜,”他舀了一勺尝了尝,递给我:“喝吧,已经晾凉了。”
我下意识地接过来:“你到凡——镇子上去找我了?”
“是啊。”炎廷起身到厨房去,又盛了一碗出来。
我们俩就坐在床边默默地喝汤。
“若是没有银子,为什么不问我?”炎廷突然说。“捉了鱼去卖,太费功夫了。”
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是买药的事。镇子不大,若是有心,自然打听得到。
“我——我以为你没钱。”我呐呐道。
“你不是以为我是一个公子爷吗?”炎廷轻笑着道。
我瞪他一眼:“公子爷会煮番薯烧鱼汤吗?”
炎廷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鱼汤:“你快喝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到我身边:“这是你的吧?”
果然是我的,我买了米,剩下的九文钱就放到了荷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我放下手里的碗,打开荷包一看:“咦,里面的钱没了。”
炎廷瞥了一眼:“多少钱?”
“九文钱。”
炎廷一口鱼汤差点喷出来。
“米也丢了,今天真是亏大了。”我郁闷地把荷包扔在一边。
炎廷从身上摸出几张纸,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一看,惊叹一句:“银票!”
“嗯。拿着吧。”他一边收拾我们的碗一边应了一声,然后拿着碗进了厨房。
我跳下床,跟着他进了厨房,把银票展开放在他的眼前:“你看,这是一千两银子一张。”
炎廷没有抬眼睛,将碗放到锅里:“哦,是吗?”
他绕开我,到一边的小水缸里盛水。
“这可是——”我忙蘸着口水数了数:“这是六张。”
炎廷又绕开我,把水倒到锅里:“哦,那就六张吧。”
他抬起手臂,把衣袖往上挽了挽。
“你哪来这么多钱?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有人追杀你?你这是什么钱啊——”
他猛地顿住,一张脸对上我的脸,吓了我一跳:“你干什么?”
炎廷淡定地看着我:“你到底要不要?”
我犹豫一下,把钱塞给他:“我还是不要了。”
我转身要走,炎廷拉住我的手臂。
我转头看着他,他的脸离我很近,连呼吸都能感觉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热。
“谁说有钱就没人追杀了?”炎廷好笑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有钱你可以买通那些人,让他们不要杀你啊。”
炎廷淡淡道:“不是什么事什么人都可以用钱解决的。他把银票重新塞回我的手里,这是我赚来的,你拿着买东西吧。”
炎廷转过身,开始洗碗。
他的衣袖挽起,露出胳膊上一道伤痕。
我这才想起来,炎廷还受着伤。这不能怪我粗心,都是他这个人太硬气,让人总是忘了他有伤在身。
“哎呀你的伤——”
“不妨事。”他答了一句。
我硬把他拉出厨房,转身去拿伤药。
一转身,他正在脱衣服。
“你干什么?”我怒瞪着他。
炎廷无辜地看着我:“你不是要给我上药吗?”
我一时语塞。
炎廷脱了外袍和上衣,默默趴到床上。
之前给他抹药是他晕倒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这次他意识清醒,我就难免有些紧张。
好在神风的伤药很是体贴,是细细的药粉,我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均匀地撒在炎廷的背上。
炎廷动了一下,我按住他的背:“你别动。”
炎廷僵了僵,闷声道:“好。”
终于撒完了药,我找了块布帮他包好伤口。
“好了。你好好趴着吧,我去洗碗。”我把药瓶收好。起身进了厨房。
洗了碗出来,我去关窗户,顺便看了一眼鱼缸。盐巴又不见踪影了。
我把厨房剩下的鱼肉切了碎碎的丁,给盐巴放了些。
“你养的是什么?”炎廷见我给里面放鱼肉,问道。
“鱼啊。”我一边在鱼缸里找盐巴,一边答道。
炎廷没有再说话,趴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找了半天没找到,索性抱着鱼缸坐到桌子旁,等它出来。
等得有些无聊了,看了一眼炎廷,气息均匀,好像睡着了。
我才想到,屋里就这么一个床,炎廷身上有伤,当然是要在床上好好休息的,那我睡哪里?
若是平常,我睡不睡都无所谓,可是根据我这两日的总结,炎廷是个智商绝对够用的人,若是我一夜不睡,第二天还活蹦乱跳的,不引得他疑心我才怪呢。
只能睡在地上了,可是我只有一床被褥,现在就在炎廷身下。
我偷偷看了一眼炎廷,然后捏个诀,幻化出一套看起来相当舒适的被褥。
炎廷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熄了灯,躺在地上盖好被子,慢慢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睡得很沉,早上醒来,天已经大亮。
我往床上看去,被褥已经收拾整齐。炎廷已经起床,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伸个懒腰,很快又缩回被子里。埋头想:今天无论如何要回地宫一趟,锁魂剑的事情要尽早告诉爹爹娘亲,让他们有所准备才是。
还有,要尽快找到剑魂才行。
要怎么找剑魂呢?我烦恼地翻个身。马上想到炎璞,若是炎璞在,一定能找到。我摇摇头,这时候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剑魂有可能将纯阳之魂拘在自己体内,那只要找到纯阳之魂就应该能找到剑魂才对。
“你在干什么?”耳边突然想起炎廷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
炎廷正蹲在我旁边,皱眉看着我:“你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的,我还以为你中邪了。”
“我只是想起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我坐起来伸懒腰。
炎廷往后挪了挪,躲开我舒展开的手臂。
“你呢?大清早起来做什么,不是叫你躺在床上休息吗?”我翻身起来,开始收拾被褥。
“我去厨房煮粥了,你去洗把脸,准备吃早饭吧。”
炎廷看了一眼我的脸,好像忍住什么没说,起身走了。
我打水洗了把脸,坐在镜子前挽好头发。
这么会功夫,炎廷已经端着粥放在了桌上。然后端起鱼缸,重新把它放在窗台上放好。
炎廷往鱼缸里看了一眼,我马上想起来,鱼缸里放着不少珍珠、宝石、白玉,我这样贫寒的孤女可不该有这些东西。
我心虚地踱过去,欲盖弥彰地说:“这些都是假的,我买来给盐巴玩的。”
炎廷摆好鱼缸,走回到桌前坐下,没有理会我,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不相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