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居已久,实在没有料到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尤其在我不能说真名的时候。我愣了半天,眼睛扫到我放在窗边的鱼缸,突然福至心灵:“我叫盐巴。”
“盐巴?”炎廷狐疑地重复一遍。
“嗯。”我点点头。
炎廷张了张口,吐出三个字:“好名字。”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盐巴莹白莹白的又好看,放到菜里面又好吃,当然是个好名字。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他是凡人,折腾了一天,是不是应该吃东西了呢?
我在屋里迅速扫视一圈,的的确确没有什么能入口的东西,当然除了盐巴,那条鱼,它可不是用来果腹的。
我走过去看看鱼缸,盐巴又躲在哪里不见了,我此时也不太有心情跟他捉迷藏,就又转过身来,走到床边。
“炎公子——”
“叫我炎廷。”他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又闭上了。
“炎廷,”我有些为难地说。“你看我一个弱女子平时自己一个人住,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今日本来想上山采些野果什么的,也没有采成。如今家里没有吃的——”
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为何要这么难为情,又没有非要邀请他来家里做客,是好心收留他好不好,这么一想,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刚要说既然家里没有吃的,那只好大家忍一忍了,炎廷睁开眼睛:“我身上还有些干粮,拿出来凑合一顿吧——”
拿一个受伤之人的干粮,显得有些落井下石,我刚要不好意思,炎廷接着道:“姑娘还要打起精神,明日好为我们采些野果来充饥。”
我顿时愧疚全消,瞪他一眼,却见他表情痛苦,只好又忍下来,从他身上摸出两块薄饼,递了一块给他。
炎廷看了一眼我递到他眼前的薄饼,干咳了几下,才接了过去。
我拿了手里的薄饼,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啃几口,炎廷却叫住我:“盐巴姑娘——”
“怎么了?”我问他。
炎廷看着我:“不知道姑娘府上有没有水呢?”
我点点头:“有。”
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又走过来递给炎廷。
炎廷接过水杯,见我站着,小心地问道:“是不是水也只剩这一杯了?”
我有些无力地道:“水还有,你看,外面还有一湖呢。”
“一壶?”炎廷惊讶道,“姑娘就在外面烧水做饭吗?那是不是不太卫生?”
我果断地转身走开,再跟他说话我要被气死了。
我拿着饼,坐在炎璞的衣冠冢旁,往日我坐在这里,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好在炎璞一直是个性子好,有耐心的翩翩佳公子,才没有觉得我呱噪。可是今日,我却只想静静地坐在旁边。
入了夜,冷气一阵一阵侵入身子,我迷迷糊糊地靠在一边的树干上打盹。
慢慢地,身体温暖了起来,我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我爬了起来,身上的薄饼掉在了地上,我连忙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走到湖边,用手鞠起湖水随便洗了把脸。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病人,忙拿起薄饼走进屋里。
炎廷睡得正熟,我看他脸色虽有些苍白,呼吸却还平稳,就放下心,到窗边看鱼。
盐巴还是不见踪影,我掰下一块饼子,用手弄碎,扔到鱼缸里。然后到厨房拿了水桶,到湖边打了水,生火烧上一锅水。又跑到屋前的菜地里,刨出两个番薯,拿到厨房洗干净,放到锅里煮。
滚烫的番薯香气四溢,我掀开锅盖,伸手打算捡出来放到碗里。
一双白皙的手挡在我前面。
我抬头一看,炎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姑娘不是打算把手伸到这刚开锅的番薯上吧。”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我此刻是个凡人,这个打算当然不对,我没好气地道:“我们穷人家的女儿,虽然不像你那么娇贵,可是也不傻,我就是试试熟了没。”
炎廷没有理会我的刻薄,俯身看了一眼:“嗯,已经熟了。”他拿过旁边的碗,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一个番薯就跳到了碗里。
“给你。”他把碗递给我,“从旁边拿,小心烫。”
他又拿了一个碗,如法炮制一次。
我愣了半天,炎廷奇怪地看着我:“怎么了?还不到外面坐下。”他已经把碗放到外面桌上,拿了茶壶进来,倒了一壶水。
我坐到桌前,一边等着番薯凉下来,一边看着他道:“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炎廷看了我一眼,把倒好的一杯水递给我。
“我以为你是哪家的公子爷。”我老老实实回答道。
炎廷好笑地道:“怎么,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了?”
“我猜,寻常公子爷不知道番薯煮成什么样就算熟了。”我有些干涩地答道,比如炎璞就不知道。可是若是我煮了,不管生或熟,他都会笑眯眯地吃个干净。
炎廷没有答话,只是颇为认真地将番薯剥皮,然后把剥了皮的那一碗放到我面前,又将我面前摆着的那一碗细细地剥着皮。
我拿筷子插起番薯,一边咬着,一边道:“没想到你伤得那般重,居然这么块就起床了。”
炎廷道:“我也不大想起来,只是听你叮里哐啷的声音,不但睡不了,躺也躺不住。”他苦笑着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日里都是一个人,都是随便弄些吃喝,所以家务做得不好。”
炎廷只是嗯了一声,专心地吃着番薯。
我吃了两口,颇觉无味,想起厨房里还放着一瓶蜂蜜,起身去拿。
拿回来蜂蜜,我边往桌旁走,边说:“我这里还有一瓶蜂蜜,听那卖蜂蜜的人说——”
我看到炎廷的后背,血正在汩汩流出,原本便带着干涸血污的外袍被浸得透湿。
“卖蜂蜜的人如何说,”炎廷回头看见我,见我愣怔地看着他的后背,扯出个笑容:“大约是伤口裂开了,不妨事。”
我忙拉着他到床边,让他趴着,我扯下他的外袍,看着他背上裂开的伤口,由于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又裂了开来,看起来居然比刚受伤的时候还要触目惊心。
大概是我的不知所措被炎廷发现,他淡淡道:“虽然看着严重,不过是皮外伤罢了,敷些伤药就好了。”他顿了顿,“比如昨日你上的那个伤药,若是还有,抹上些也就罢了。”
他以为都是伤药的功劳,可是我知道,那个伤药若真的再抹一次,就真的该罢了。
我略一思索,道:“我家里也没有伤药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山下去抓药,很快就回来。”
炎廷看着我:“其实不必这么麻烦。”
我坚持地看着他:“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说着,我急急忙忙地出门。
我自然不是去什么山下,就算我现在有些心急,却没有忘记自己已经一文不名的事情,在山下是什么也拿不回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