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童重新献茶,却是浓郁的铁观音。上口苦涩,饮后甘甜,茶香飘逸,最是极品。但那双成对新上的茶似乎毫无兴致,将茶盏推到一旁,豪气干云说道:“那某想求一官职,求晴格格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权为周全一下。想那某一身真才实学,正是兼济天下的时候,若这么埋没,实是我大清损失啊。”
亏得格格性子沉重才没将一口茶喷出来,她从怀内摸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问道:“那学士学富五车,昨日怎么不在皇上面前提起呢?若晴不过是一介女流,平时只做女红之事,朝政大事不好搀言啊。”
格格话中语含讥刺,但那双成竟一点都没听出来,嘿嘿一笑说道:“晴格格说得不错!不过疏不间亲,晴格格在皇上面前正是能说上话的人,那双成原是外人,这种话说不出来。”
格格低头想了想,反问他说道:“不知那学士看中哪个职位了?”
那双成振声说道:“前几日,工部侍郎刘忠致仕回家。朝中尽有人谋使这个差使,那某情愿做这侍郎一职。”
工部侍郎,正二品官职,除了工部尚书可是工部第二把交椅。他轻轻动口,竟要从四品蹦到二品,好大的口气!这且不说,工部执掌土木兴建,最有油水。可笑他之前还在谈什么清学!格格在心中冷冷一笑,开口说道:“朝廷官职乃国家公器,若晴不好钻营,还请那学士多多原谅!”
被格格一口回绝,那双成面色变白,愤而起身,恼道:“公器不公器的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晴格格这话是明摆着要回绝那某了。”
见他言辞越来越嚣张,一旁的暗香忍不住插嘴说道:“那大人请放尊重些!”
那双成一心的如意算盘破灭,哪还有尊重的心思,大声嚷道:“什么尊重不尊重?你当那某是傻子呢?朝廷内谁不知道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张继贤是你一手提拔上去的,这会儿还敢在那某面前说什么公器?还有都察院的蓝建章,难道不也是你操纵的么?现在,那某不过是要为朝廷百姓做些实事,哪里就不行了?”
饶是暗香性子沉稳不由也怒上心头,上前拉住那双成说道:“那大人,晴格格是当今皇上钦赐的,大人口中说话最好尊重些!再说,大人指责晴格格在幕后操纵买卖官职,你手中可有凭证么?若没有凭证,可是诬告!”
那双成一把要甩开暗香,谁知道暗香是有功夫在身的人,这一甩竟没甩开。暗香死死摁住他,摁在椅子上,看着格格说道:“格格说要怎么办?”
原本贞静和气的格格陡然沉下脸,喝道:“若晴念在你读书十几载不容易的份上,对你一忍再忍,你却步步紧逼,得寸进尺,敢是以为若晴真拿你没办法么?丫头银子也就罢了,现在你竟然还要挟起若晴来,朝廷官职可是能随意买办的么?你是朝廷官员,若晴不能拿你怎样,但皇上可以。来啊,请那大人出府,我们宫中找皇上分辨去。”
那双成终究还有些脸皮,思量一番,哪肯就此跟着晴格格进宫?他愤然甩袖说道:“既然晴格格不允也就罢了,那某这就告辞。”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暗香和格格对视一眼,一个健步窜上,早把那双成拦下,抱拳作揖恭声说道:“请那大人上车。”
那双成小眼猛力一睁,发出两道凌厉如电的光,抬高声调斥道:“我要不去你还能绑我去么?”
暗香口称得罪,反手背负了那双成,竟往院外走去。那双成努力挣脱,却终是书生,哪里挣得过暗香。他由暗香背负出府,口中连声叫嚷,亵渎官员了,府里哪个肯听他,有的只窃窃私语,有的却高声叫嚷,乐不可支。
背负着那双成到府外,总管得贵早备好了车。暗香顺势将那双成抛进车内,自己却也钻进去,对得贵吩咐道:“等格格上车,直接进宫。”
那双成还要叫嚷,暗香听着不耐,竟点了他的哑穴。
不一会儿,格格已经由金缕扶着出来。得贵忙伺候格格上了前面的车,这才命人驾车直奔宫中。
可怜那双成说不得,只得被人架缚着进了养心殿。等殿内宣晴格格和那双成进的时候,暗香才解开了那双成身上的哑穴。此时已经退不得,只得随着格格进了殿。
此时却是养心殿正殿,殿中高挂着“中正仁和”的匾额。乾隆高高坐在龙椅上,正埋头在一堆奏折中批阅。
依礼请安之后,乾隆才抬头看着两人问道:“若晴、双成,你们一起来有事么?”
那双成低头不语。格格应声答道:“若晴此来只为一件事。”
“你说!”
“若晴求皇上将工部侍郎一职赏了那大人。”
乾隆一怔,继而扬眉正色问道:“此话怎么说?”
“那大人今天来若晴府内,明白说若晴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又是皇上的堂妹,所以请若晴为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将工部侍郎一职赏给他才是。”
乾隆将目光移到垂眉低首的那双成身上,语气中竟没半点震惊的样子,平静问道:“果是这样么?”
见皇上没有动怒,语气反倒比往常更和悦些,那双成心中一喜,以为事情八成有戏,双腿跪倒在地上,口中说道:“双成有心为皇上做一番实业,求皇上成全!”
殿内有那么一会子的沉寂,紧张的一触即着,紧接着,乾隆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那双成有些放松,看来皇上多半心情好,赏识他的一片激励之心,只怕下一步就要颁旨了。他挺了挺后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格格一眼。格格沉敛恭敬,无所动闻。
“你好大的胆子!”突然,一声喝厉如雷电般在头顶炸响,接着,急雨泼水般的怒斥将他完全吞没。他终于意识到,他这辈子完了!
从殿内下来的时候,那双成已经被脱去官服,只穿了贴身的长衫,从此革职永不叙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