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红翠说得离谱,格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说道:“红翠,你且听暗香怎么说,和你说的只怕有些不一样呢。”
平日也难得见格格一笑,或者是今日拿到罪证,她心情舒畅,所以嘴角不自然间竟带了一丝笑意。
红翠嘟嘟嘴,哼一声说道:“多半是没意思的,我不听也好。”说完,双手捂着耳朵,假作不听。
格格也不管她,对暗香说道:“你说说借尸还魂的内容。”
一对一答之间,暗香已经在脑中回顾了借尸还魂的内容,等格格再次提问时,他已胸有成竹,酝酿好答话:“话说秦朝实行暴政,天下百姓皆愿意揭竿反秦,只是没有强有力的领导者。可巧,秦二世元年,陈胜和吴广被征到渔阳戌边。当这些戌卒走到大泽乡时,连降大雨,道路被水淹没,眼看无法按时到达渔阳了。秦朝律法规定,凡是不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的戌卒,一律处斩。陈胜吴广知道,即使到达渔阳,也会因为误期被杀,不如一拼,寻一条活路。他们知道同去的戌卒也都有这种想法,此时正是举兵起义的大好时机。”
暗香停了停,见红翠悄悄支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接着又说道:“陈胜又想到,自己地位低下,恐怕没有号召力。当时有两位名人深受人民尊敬,一个是秦始皇的大儿子扶苏,温良贤明,已被阴险狠毒的秦二世暗中杀害,只是老百姓却并不知情;另一个是楚将项燕,功勋卓著,爱护将士,威望极高,在秦灭六国之后不知去向。于是陈胜公开打出他们的旗号,以期能够得到大家拥护。他们还利用当时人们的迷信心理,巧妙地作了其他安排。有一天,士兵做饭时,在鱼腹中发现一块丝帛,上写“陈胜王”,士兵大惊,暗中传开。夜深人静之时,吴广在旷野荒庙中学狐狸叫,士兵们隐隐听到空中有“大楚兴,陈胜王”的叫声。他们还以为陈胜不是一般的人,肯定是上天派来解救他们的神。陈胜吴广见时机已到,率领戌卒杀死朝廷派来的将领。陈胜等高一呼,揭竿而起。后来,部下拥立陈胜为王,国号“张楚”。”
不知何时,红翠已经放下双手,不解问道:“陈胜真能装鬼!不过这和借尸还魂有什么联系么?”
格格循循解释道:“所以兵书上说:有用者,不可借;不能用者,求借。借不能用者而用之,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她知道红翠肯定听得头晕,继续说道:“意思就是世间很多看上去很有用处的东西,往往不容易去驾驭而为己用。而有些看上去毫无用途的东西,往往有时可以借助它发挥作用。无用的东西就是尸体,而我要借这具尸体,采取行动,转不利为利,而至于转败为胜。”
红翠听得似乎越发晕乎,皱着眉问道:“红翠不明白,小格格要怎么拿下高文翰呢?什么是尸,什么又是魂呢?”
格格笑道:“既然要给红翠演示一番,自然要越通俗越好,今晚,我就借一具真正的尸体来罢。”
红翠眼睛睁得老大,不相信问道:“什么?小格格您要借鬼?”
格格点头说道:“对,我正要借鬼!”
红翠听了喜得无可无不可的,拍手叫道:“小格格要怎么借鬼?要红翠做什么只管吩咐,红翠还没见过真正的鬼呢。”
格格招手让两人近前,附耳过去低语一番。暗香听了频频点头,而红翠则笑得合不拢嘴。
是夜,一弯新月上钩,沉静如水。翠羽街院子里摆了一张食桌,上面放了三五碟下酒小菜。一个高瘦女子从屋内款款而出,身后跟了一个小丫鬟。
高瘦女子正是黛螺。趁着今夜静好,她原想和高文翰好生对酌一番,预先让丫鬟摆了酒食,只等高文翰来了好入席。
她弯眉秀目,在夜色朦胧下若有所思。小丫鬟静静跟在后面,也不言语。
门外笃笃响起敲门声。小丫鬟扭头看去,禀告黛螺道:“可是老爷回来了呢?”
黛螺依旧站在那株月季花下,头也不回,声音从花下徐徐传来:“你去开门罢。”
小丫鬟转身去开门,进来的却不是老爷,而是老爷新近才收的小厮四儿。四儿进门问道:“奶奶可在么?”
小丫鬟问道:“奶奶在院子里,怎么是你,老爷呢?”
四儿答道:“老爷让小的来禀告奶奶,今晚上不在家内吃饭,说被什么晴格格叫过去喝酒呢。老爷让小的回奶奶说,不用等他,让奶奶先睡,等那边结束,一准回来陪奶奶。”
小丫鬟正要回答,黛螺却转身进屋,边走边吩咐小丫鬟道:“我们不等了,收拾东西睡觉!”
原来,高文翰确实被格格请到客栈吃饭去了。在客栈后院,暗香命店家收拾了一桌酒菜,只等高文翰来赴约。
高文翰再没想到格格会约他喝酒,他明知此约不简单,但还是想去探探格格口风。所以从府内下衙后,高文翰和刘三只身前往悦来客栈赴约。
悦来客栈在府治北面,出府不过四五里地左右。不过小半个时辰,两人竟到悦来客栈。门口暗香接着,前头引高文翰进入客栈后院。请高文翰坐下,暗香方才请格格下楼。
高文翰坐在酒席下首,后面侍立着刘三。片刻功夫,红翠搀扶着格格徐徐而来。高文翰从椅子上站起,甩个马蹄袖,躬身做礼道:“卑职高文翰给晴格格请安!”
格格摆手淡淡说道:“你起来吧。原本是私人席宴,高大人何必穿着官袍?”
高文翰将从四品官帽小心放好,等格格先行坐下,这才端正坐好,说道:“卑职刚从衙内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家更衣。听闻格格传唤,卑职恨不得马上飞过来,只怨少长了两条腿呢。”
对他的献媚,格格只微微一笑,说道:“今晚请高大人过来,一为吃饭,二为道别。”
高文翰诧异道:“道别?晴格格要走么?”
格格淡淡说道:“可不是么?京里有话传来,让我速速回京呢,只怕过了这两天就要走。若晴想,来了这几日竟没和高大人一起吃过饭,也是憾事一桩。今夜摆了这场酒,一来还情,二来道别,两样可要一起做呢。”
听说要走,高文翰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终于要走了,买卖府试关节的事情只怕要不了了之,他又可以高枕无忧做自己的知府大人了。微笑转瞬即逝,高文翰遗憾说道:“这么快格格就要走么?卑职还没有好好聆听格格教诲呢。”
红翠斟了酒,分别端给格格和高文翰。格格举杯说道:“这几日,叨扰高大人了。若晴以这杯酒敬高大人,高大人多多见谅!”
高文翰忙端起酒杯,客气说道:“格格见外了!卑职受宠若惊!”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红翠又斟满第二杯。
从远处树影中传来几声怪叫,隐隐听着像是:“高文翰,还我命来!”
红翠面色大变,失惊问道:“格格,您听这是什么声音?”
高文翰身后的刘三愈加惊慌,脸色煞白如一张白纸,他颤声对高文翰说道:“大,大人,这听着怎么像是具昭的声音呢?”
高文翰扭过头,看看身后树影中,并无半个人影,心道,难道是她使的诡计?莫要自己吓自己乱了方寸。他转身斥道:“胡说!具昭被人杀死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话音刚落,就见刘三浑身如筛糠,直直地看着他的身后,眼如铜铃般大,说道:“他,飘过去了,奴才看,那背影果真是具昭呢?”
高文翰忙又转身,果真隐隐见一个人影闪过去了,却看不清相貌。他强自镇定喝道:“不知谁在装神弄鬼,等卑职逮住了定要不饶。”
那飘飘忽忽的声音又再响起,此次,声音仿佛就在刘三脑袋后:“刘三,你还不实话实说么?收的那些银子都交给谁了?高文翰命你递出去的关节纸条还不交给格格么?若再抵赖隐瞒,具昭可要带你去见阎王对质。”
刘三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泣声说道:“小的刘三招了。禀告格格,刘三实实从具昭那里收过十六万两银子,刘三将银子全交给老爷了。”
高文翰怒道:“刘三,你可是失心疯了么?胡说什么?格格,你别听他的。他最近有些疯症。”
格格也不答话,从桌上捡起那张纸笺,甩给高文翰,冷冷说道:“高大人自己看可是你的亲笔字迹么?”
纸张从桌上飘飘忽忽而来,仿若断线的纸鸢,只要消失到天际去,或被风吹雨打惨遭横祸。高文翰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张,上面果真是自己亲笔书写的府试试题。瞬间,他汗如雨下,情知这回只怕要栽了。他双手哆嗦,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官帽,官帽掉在地上,惹起一地尘土飞扬。
情急之下,他双手将纸条揉成一团,吞进口内,死命咀嚼,以为吞掉罪证就能销毁一切。
红翠见他气急败坏,厌恶不得,冷声说道:“你省省吧,我家格格早知道你会这样,早将原本留下,你吞掉的可是临摹的。”
高文翰怔了,如木雕泥塑一般傻傻的。
格格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却又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高文翰,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何话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