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红翠将那些字据扔到李浩面前,李浩看了一眼,立即心下大惊,忙问格格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格格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淡淡说道:“李大人这会儿好像不该担心这个问题吧?”
格格说得不错,这会儿确实不该担心字据从哪儿来的问题,而是该考虑考虑要怎么处理字据的问题,或者该计划一下他自己的后退之策了。李浩心道,既然她已经拿出证据,先探探她的口气,看她怎么回答?若能花些钱,买通她最好。若实在不行,只好舍车保帅了。
于是,李浩小心说道:“我看这些字据都是邢俸写的,我家内人摁的手印。这都怪卑职日日整治衙上,对府内管教不严,还望格格恕罪。”
格格说道:“这么多地契房产,只怕不是管教不严就能说开的。若到皇上那里,李大人依旧要说‘管教不严’么?”
李浩问道:“晴格格要怎样呢?若不行,卑职情愿交还这些房产地契,只求格格饶恕则个。”其实,他心里在想,就凭着这些房产地契,她从中摸些油水也够了。大家都这么做,若她是懂行的,想必该答应才是。
格格说道:“这些东西原本不属于府内,交还是肯定的。就算如此,只怕李大人的渎职之罪也难逃。”
李浩听格格的意思是要坚持治罪呢,忙慌了神,将这些字据拍到桌上,狠下心,大怒说道:“这都是邢俸那厮仗着内人担保,做下的恶事。既然格格要追查到底,少不得卑职要大义灭亲罢了。”
格格好奇问道:“哦,李大人要怎么大义灭亲呢?”
李浩答道:“这件事只邢俸一个人做不来,府内必有内人撑腰。卑职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冒犯官职的事情。若格格同意,卑职情愿将内人锁拿进监,依着律法,重重处治如何?”
格格起身说道:“这是府内的事情,若晴怎好妄自菲薄呢?”
见格格松口,李浩立即表态说:“晴格格放心,卑职定让格格满意就是。”
格格说道:“不是若晴满意的事情,且说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杭州百姓就是。”
李浩躬身说是,然后唯唯而退。这日,李浩再没有上衙的心情。他在书房坐了一天,思索良策。晴格格找出的字据都是董氏画押,为今之计,只能舍下董氏这颗棋子。若把董氏拿监,这事儿只怕也不好做,也要担心她反咬一口才是。再说他能做到杭州知府这个位置,多半是靠了岳父董昌的保荐。大义灭了董湘,岳父势必会来报复,那时可也难办得很。左思右想,且顾眼前才是。先打发了晴格格,再慢慢调和老岳父。
计算已定,李浩神思疲惫,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也不知睡了几个时辰,直到书房茶僮进来禀报午饭才把他叫醒。李浩见时已近午,洗了一把脸,和平常一样吩咐开饭。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开饭,而是去大奶奶房内吃饭。董氏接到消息,心中着实纳罕不已。老爷不在她房内吃饭可有好长时间了。俗话说,反常必妖!难道老爷有事求她么?
她越想越乱,吩咐凤儿去前厅打探一番,问问老爷今早上去了哪儿,见了谁,都做了什么事情。凤儿虽是个丫鬟,但和前院跟老爷的几个小厮都熟,见了他们,少不得和她嬉闹一番,之后才将老爷的行踪告诉凤儿。小厮们也只说,老爷去了格格院内,说了什么话却不清楚。
凤儿打探清楚,这才回来禀告大奶奶。董氏琢磨着,这事儿多半和晴格格有关。要想知道老爷的企图,总得去格格院内走一走,听格格怎么说才是。
董氏安排凤儿在院内摆饭,自己抽空来到格格院内。红翠正在房内伺候格格吃饭,见董氏来,忙笑着迎出来道:“哎呀,大奶奶来了,可巧的很,正好在这里陪着格格吃饭吧。我们刚摆好桌子,正要请格格呢。”
董氏拉着红翠的手笑道:“几日不见红翠姑娘越发水灵了,感情我们杭州的山水养人啊。要我说,红翠姑娘也别跟着晴格格回京师,且留在杭州府,我管保给你找个好姑爷。你说可好,红翠姑娘?”
换做画屏,这会儿早脸红扭捏着不说话,可红翠不是画屏。一拍董氏手腕,嘻嘻笑道:“奶奶要这么说,红翠自然高兴得紧。只是红翠自小见多了男人,只怕一个姑爷不行呢。”
董氏哈哈大笑,捏着红翠的嘴说:“你这丫头,嘴可真不饶人。谁要真娶了你,只怕要受罪。”
格格在屋内听得她们说话,在里面说道:“红翠,你可又乱说话呢?奶奶快请进,千万别听红翠胡诌。她那张嘴,几天不打就要犯病呢。”
红翠忙拉着董氏的手直往屋里牵:“奶奶请进吧,我们要再说一会子,只怕我家格格真要掌我嘴了。”红翠边说边将董氏迎进屋内。
董氏进房,见格格又要请安。格格说道:“奶奶就别多礼了,快请坐下一起吃饭。”
董氏说道:“今日算了,过会儿我家老爷要过去呢。我也不和晴格格说废话,我就问问今早上我家老爷和格格说什么呢?”
这一问实出格格意料之外。虽然她曾料到这一层,再不想董氏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既然如此,格格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将董氏签押的那些字据交给她,又将老爷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董氏。
听完,董氏只是微微一笑,问道:“这么说,我家老爷要舍弃我保全自己了?”
格格不答。她又说道:“格格相信那些是我做的么?”
格格说道:“白纸黑字,由不得人不信。”
董氏冷笑一声说道:“凭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种本事?这种事情若没有我家老爷授命,我一个女人就能做得出来?其他不说,这些事情得的好处,可都进了老爷的腰包。如今,他倒撇得干净!”
格格说道:“奶奶这么说,确实也有些道理。不过若晴还是那句话,若晴到杭州府,只是闲逛来的,管不得府内的家事。这件事还是由奶奶和李大人商量处理才是。”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凤儿问道:“我家大奶奶在格格屋里么?老爷刚来了,正要问奶奶何时开饭呢?”
董氏和格格作别,转身出门。凤儿在门外见奶奶面色不好,正要相问。董氏突然说道:“你去前院速速找老周头去。”
老周头是大奶奶出嫁时跟过来的人,对奶奶忠心耿耿。凤儿问道:“这个时候奶奶找周大爷做什么?”
此时不及笔墨,董氏只得咬牙说道:“你去告诉老周头,让老周头速速回见我家大老爷,就说他家好姑爷正要害我呢,让我爹快来救我!”
此话一出,凤儿大吃一惊,忙问道:“奶奶这话怎么说?来得可也太突然了些!奶奶和老爷感情很好,老爷又怎么会害奶奶?再说了,全府内都知道老爷是怎么发家的?这会儿又怎么会害奶奶呢?”
董氏瞪目喝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凤儿不敢再问,只好匆匆去前院找老周头去了。董氏一个人慢慢走回院中,稳定心神,这才进入屋内。小丫鬟已经伺候李浩坐下。李浩正等得不耐烦,见董氏进屋,忍着性子问道:“你去哪儿了?这半天都不见回来。”
董氏若无其事在李浩对首坐下,对李浩的话置若罔闻,只吩咐小丫鬟开饭。李浩在府内原是一家之主,全府对他都是恭恭敬敬,就是董氏见了他,时时也是笑嘻嘻,何曾见过这种冷脸?李浩原本做贼心虚,见了董氏发威,倒掬起笑脸温着性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花氏死了,冯氏被撵走了,这府内依旧是你做主,你怎么倒摆起脸来了?”
董氏冷冷说道:“此时不摆脸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再过两日,老爷把我扔入牢中,我可摆给谁看呢?”
李浩问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要把你扔入牢中呢?”
董氏说道:“老爷心中有数。老爷可问问自己的良心,邢俸做的那些事可是谁指使的?是我还是老爷?”
李浩知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那些字据我可都看了,白纸黑字全都是你的画押,和我有甚干系?既然被屋内的晴格格查到,我不得不将你关起来。看在你在我李家承奉多年的份上,府内大衙就不用去了,先关在后院柴屋!”说罢,容不得董氏反抗,他起身喝道:“来啊,将大奶奶绑了,关在后院柴房内,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
立时,从院外走进来四五个小厮,也不管什么奶奶不奶奶,竟用绳子捆了董氏双手双脚,抬着往后院走。董氏见他动手,嘴上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以为你绑了我就能保全自己么?我爹马上就到,若见你害了我,可还有你的活路?你好好想想吧!”
李浩挥挥手,小厮们上前,只将董氏抬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