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红翠自小长在宜春院,看透世情,但多半见到的都是男人。男人的需求,她很明白,但对女人的小心思,她可不算很明白。自打进李府来,董氏对她很客气,左一个红翠姑娘,右一个红翠姑娘,叫得甚是亲热。这且不说,董氏看红翠喜欢热闹,时不时让下人领着她游览杭州景致。所以,红翠对董氏的感觉很好。这会儿,见董氏委屈,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
格格对此深不以为然。她心道,董氏若是好欺负的,那这府里可真就成柿子园了。事实上,董氏才是这府里最厉害的人物,只是她擅长笑里藏刀。表面上笑嘻嘻,实际上口蜜腹剑,在对手毫无防备的时候,闷头一刀,对手死都不知道咋死的。这才是真正的董氏。现在,红翠亦被董氏的假相迷惑了,殊不知董氏才是真正的赢家。冯氏撕破了脸,这时恰是董氏和她正面交锋的时候,因此,冯氏的死期快到了。
红翠却懒得理会女人间的明争暗斗,闹了半夜,酒没喝着,倒见了一桩人命案。无论如何,也算是一场热闹吧。只是花氏死前样子太惨,这夜不知道能好睡不能了。得,自己回去和画屏喝两杯,安生歇着吧。
当然,回房后,画屏得知大姨太房内事情,又追问了半天。红翠口吐白沫,连说带比划大肆渲染一番。这夜,且到五更左右她们才合了会儿眼。
接下来,府内就要办花氏丧事。花氏还年轻,平常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府内并没有置办好的棺木。有一副上好的棺木,那是大奶奶董氏用嫁妆钱定来的上好阴沉木。董氏心性再好,也不会拿出来给花氏用。少不得三宝遵照老爷吩咐去街上买了一套进来,早早殓了花氏,葬了出去。
这一桩丧事下来,怎么算也折腾了三五天。这三五天内,府内都忙着接待宾客倒也安静。七日后,撤掉灵棚,摘去孝幔,府内依旧灯红酒绿的热闹。静下来的冯氏依旧没有闲着,她连吹了几夜的枕头风,甚至威胁老爷如果不同意就不让老爷碰她。李浩被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次日,冯氏如愿高升为大姨太,成了府内董氏之下,她人之上的第二人物。
说是第二人物也不完全正确,府内人都清楚,大奶奶董氏在老爷面前并不受宠,不过是仗着娘家关系才坐上那位置的,目今府内最受宠的可是大姨太冯氏。更别说前几日,先大姨太去世的时候,老爷把大奶奶训斥一番,由此可见,在老爷心中,大姨太可比大奶奶中用多了。于是,府内有些小心思的人都投到大姨太房里。几日内,大奶奶房里就冷清起来。
凤儿眼瞅着这些人势利如风,心下不满,叨叨说道:“奶奶看咱府内成什么样子了?看她屋里,人来人往,多半托她找事做的,为此,她可没少得了东西。”
董氏不冷不热说道:“你是嫌跟我挣不到银子了吧?这几日没人来我这里,自然没人托你的关系,感情你是因为这个?”
凤儿被董氏直戳到心坎上,脸一红,讷讷说道:“凤儿不是那意思,只是见他们那样,心里替奶奶不愤。奶奶进府多少年了,奶奶为老爷做了多少事,如今,她倒成大奶奶了。”
董氏正在看一本棋谱,听凤儿这么说,头也不抬,淡淡说道:“人家爱怎样怎样,管你什么事?缺你吃了缺你喝了,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就好。”
凤儿嘟嘴说道:“凤儿可没有奶奶恁好的性子。”
董氏放下棋谱,竟起身说道:“那好,我们这就找她去,好好评评理,看这家内到底谁主事?”
凤儿以为奶奶说的是气话,顺口答道:“奶奶说的是,奶奶就该和她拼一拼。照这么下去,奶奶早晚会被她挤出去。”
谁知道董氏果真站起来,竟自扭转身子,向门外走去。凤儿忙跟来说道:“奶奶这就去呢?这个时候只怕不妥。奶奶也知道,她正得幸呢,闹开了对奶奶也不好。”其实,凤儿的意思是,董氏刚被老爷指责,这个时候应该先忍几天,过了这几天,再找机会收拾大姨太。
董氏只管往前走,说道:“你别管,我自有主意。”
大姨太的院子在董氏院子后面。从董氏院子出来,走石径路,绕个圈就是。那些要托冯氏关系的人为了避开董氏,选择从后院进入。乍一见董氏从前门进来都一愣,之后讷讷着给董氏请安。董氏笑呵呵地说道:“你们都在呢,有事只管说,等你们说完我再进去不迟。”
那些府内的人脸上越加不好看,一个个打着哈哈,然后找借口草草离去。院内的人走干净了,依旧不见冯氏出来迎董氏。凤儿心道,感情这会儿就装主子摆起架子来了?
董氏也不在意,由凤儿引着,竟走入屋内,问道:“妹妹可在屋么?”
冯氏正在床上躺着,听董氏进来,忙起身歪在床上说道:“奶奶来了!可不巧,黄桃今日身体不舒服,不能下床请安了,还请奶奶见谅。”
董氏走到床边坐下,拉着冯氏的手,好好端详一番说道:“哎呀,妹妹的脸色真的不好,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冯氏说道:“不用不用,敢是这几日见红,身体疲软一些,不碍事。”
董氏又说道:“那样啊,身子见红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要仔细调养才好。我屋子里有上好的阿胶,最是补血,回头让凤儿给妹妹送来些。”
冯氏再见不到董氏这么好心,心下竟有些惭愧,说道:“奶奶不嫉恨我就很好了,怎敢再收奶奶的东西?”
董氏说道:“看妹妹话说的。说来我也是大家出身,什么道理不明白?以后我在府内,还要多多仰仗妹妹呢,一点阿胶算什么?提起这个,我差点忘了,今晚上我在院内准备了一桌酒,特意请妹妹过去,我们姐妹喝两杯谈谈心,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见又要喝酒,说不得牵动了冯氏的心。她是如何毒死花氏的?她心里可清楚的很。酒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可是一点毒都没有。等花氏喊声慢,提出要换酒杯的时候,冯氏从衣袖中轻轻抖出一些断肠草,全部倾倒进酒杯内。花氏料到冯氏可能会下毒这一层,从而提出交换酒杯。她以为互换酒杯自然无误,可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冯氏远比她算计得多。正好利用这一层,将毒酒给她。此刻再提喝酒,冯氏心中怎么不犯嘀咕?
董氏也猜到冯氏的顾忌,笑道:“难道妹妹也怕在我房里吃坏东西不成?”
冯氏脸一红,忙道:“黄桃怎么敢?只是身上见红,喝酒不便。奶奶的情黄桃领了,酒还是免了吧?”
董氏说道:“没有酒,这心可怎么谈呢?若妹妹嫌弃我的酒难喝,可自带酒壶酒盏过去,我喝妹妹的酒如何?”
董氏已经退到这种地步,冯氏再推辞就掉沟里了,只好答应说道:“奶奶说什么就什么。平白让奶奶做东,少不得黄桃备办酒水,也算是寥具心意吧。”
董氏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可静等妹妹到来呢,千万别误了。”
冯氏连声答应,说自己必去不误。
出了院子,凤儿不明白地问道:“奶奶什么意思?打她脸还不及呢,为啥又要请她喝酒?”
董氏突然停下脚步,问道:“这两日老爷可是在史氏屋里睡?”
凤儿被问得一怔。刚说到冯氏怎么转到老爷身上了?她摇摇头说:“这个凤儿不知道。”
董氏吩咐道:“明氏、史氏性子柔弱,不惹闲事,我很喜欢。你最好打探清楚今晚上老爷去谁房里?这几日冯氏身体不便,只能去她们那儿了。明氏刚怀有身孕,想必也不会去,所以,晚上老爷多半会去史氏房里。你去史氏房里问个清楚,若老爷果然晚上要去,好言劝解几句,就说我有要事和老爷相商,晚上务必请老爷来我屋内。”
凤儿问道:“奶奶要用老爷对付她么?可老爷最疼她了,就算她有些小过错,老爷肯定不会责罚她的。”
董氏呵呵笑道:“你怎么知道老爷不会责罚她?除了女人,老爷可有更看重的东西。”
凤儿一惊,问道:“难道是银子?”
董氏说道:“你只管去打探清楚,然后吩咐厨下准备一桌席面,就说我晚上要用。”
凤儿点头说好。随后,凤儿送董氏回屋,沏好茶,这才去史氏院中。奶奶说的不错,这两日,老爷果真在她屋中睡觉。凤儿把奶奶要求说了,史氏一口应承。等老爷来了,她就说自个儿有些伤寒,怕传给老爷,请老爷去大奶奶院中歇着。
交代完史氏,凤儿才又去厨下,吩咐几个厨娘好生准备一桌席面,晚上大奶奶要用。厨下为着几天前,大奶奶为他们背了黑锅,这会儿正好孝敬,也都一口应承。
这两件事都安排好,凤儿才又回到院中。她还是想不明白,奶奶到底要怎么设计呢?但这个时候奶奶肯定不会说,无论如何,只等到天黑就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