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蓝浚出殡的日子,繁缛礼节忙得蓝泓不可开交。格格见机行事,吩咐几人悄悄从后门出去,竟不扰乱蓝家。只是临行时,格格留下书信一封,算是和蓝家辞行。
走出金华,众人直奔杭州府而去。来时,有红翠和乱蝶插科打诨,此时,又多了洛青松,路上越发热闹起来。只是这次,为了方便行走,格格又换成男装。画屏和红翠则是书童装扮。外人看来,倒像是一富贵公子身边拥着众多护卫。
走了两日,晚上歇宿,白日行走。这日又过午时,众人口腹饥饿,红翠嚷着要找地方打尖。恰这时,遥遥见酒旗招展,正是一酒家。暗香手指那酒家说道:“我们就在前面酒家打尖,让格格歇歇再走。”
众人正求之不得,于是驱马前去。走近店家,众人心中有些懊恼,这酒家桌椅残破,桌面油污不堪。柜台上一老妪窝窝囊囊,用一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抹布擦着酒缸。红翠只看了一眼,不由撇嘴说道:“光看着我已经饱了,不如我们再往前走,找个干净地方歇着罢。”
那老妪外表肮脏,但好在耳朵灵光,也不抬头,张口说道:“你可别想了,方圆几十里,再没有第二家能歇着的。你要歇就在这里歇,否则,就等着挨饿吧。”
红翠哼了一声,说道:“看你恁大把年龄了,还敢欺客不成?”
老妪扔掉抹布,抬起鱼尾横生的脸道:“老婆子我说得都是实话,你爱信不信,要走随便走好了。”
红翠一听更恼了,扭身对格格说道:“小格格,这婆子说话欺人,我们别理她。我就不相信,还能饿着我们不成?”
格格见这店确实有些不干净,有心走开,又怕老妪说得是实情,到时不是更受罪?倒是暗香劝解道:“出门在外,多有不方便的时候,我们暂且糊弄着歇歇吧。”
格格只得点头。于是,众人走进店内,找一稍稍干净些的地方坐下。洛青松问道:“这店里都有什么能吃的啊?”
老妪答道:“几位爷要吃什么?”
洛青松呵呵笑道:“爷要吃的你这里有吗?爆鸭掌?酱肘子?清蒸鲑鱼?”
那老妪只摇头。洛青松说道:“就是,你这里都没有还问什么,就说你这里有什么吧。”
老妪答道:“我这小店地处荒僻,没什么菜蔬,只在后院种了些韭菜,还有两只老母鸡下的鸡蛋四五枚,老婆子炒盘鸡蛋韭菜,有现成的米饭吃。你们看可成?”
洛青松扭头问格格道:“妹妹,就这么吃吧,也没什么能吃的了。”
格格点头说好。老妪收拾好柜台,去厨下忙活去。洛青松叹息说道:“出行难,果真是出行难啊。红翠,你说你要嫁到这种人家,可怎么活下去?”
红翠撇嘴说道:“好好的,往我身上扯什么?我才不要嫁到这种人家,死也不嫁,宁肯回宜春院也不嫁。人活一辈子,不能这么耽误了自己。”
洛青松坏笑道:“看把你吓得,没事,大不了我要你就成了呗,跟了我也不辱没了你。”
红翠看一眼格格,见她手支香腮,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得了,你才不会要我呢,你是想让我跟过去呢。你当我傻么?”
暗香听出红翠的言外之意,忙打岔说道:“等那老婆婆出来,我们问她这里离杭州还有多远?”
韭菜炒鸡蛋原也不费什么时间。片刻,老妪端着出来,又上来七八碗米。此时,已经谈不上菜味如何,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米饭的味道也很粗粝,有时牙还能被米里的沙子磕一下。
勉强吃完饭,给了她几十文饭钱,喝了一碗淡茶,暗香方才问道:“老婆婆,这是什么地界,离杭州府还有多远啊?”
老妪依旧站在柜台后面,弯腰答道:“你算是问对了。这里是余杭镇,离杭州府约有六十里地。要紧赶着,差不多两三个时辰就能到杭州府。”老妪看看天色又说道:“你们赶紧上路吧,否则真要露宿城外了。”
暗香忙谢过老妪,对格格说道:“这么看,我们真的要马不停蹄赶路呢。格格,您还成吗?”
格格点头说好。出了店门,众人翻身上马,路上不敢耽搁,片刻不停,直往杭州府来。好在快到酉时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杭州府的城门。
乱蝶一马当先,遥遥往城门前一看,见前面还有三五个准备进城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对暗香说道:“太好了,还没关城门。累死我了,屁股都快坐出窟窿来,好在总算赶到了。二哥,进城后,我先去找一家上好的店家,我们睡一觉,泡个热水澡,再换一身干净衣服。这一路赶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
暗香也正有此意,不过眼前还是先进了城再说。眨眼间,几人都到城门前,恰就在这时,城门领吩咐关闭城门。洛青松见势不好,狠狠抽了两下马,飞步赶过去,说道:“迟点关门,我们还有几个人,放我们进去再说。”
他在京师颐指气使惯了,所以此时的口吻依旧带着命令的口气。这城门领虽说官职不大,但从来是一城之门神。要想过城门,只有人家求他的,他还从不听人家的吩咐。于是,城门领冷冷看了洛青松一眼,依旧吩咐关城门。
洛青松不干了,怒道:“嘿,那黑汉子,说你呢?你耳聋么?”
城门领喝道:“你奶奶的才耳聋呢?”
洛青松何尝被人这么骂过,一时,怒气冲来,一鞭子抽过来,只打城门领的脸。城门领见势不妙,忙闪身躲开。忙乱中,他从腰内抽出飞龙刀,一刀砍断洛青松的马鞭。洛青松见马鞭断成两截,甩手扔到地上,翻身下马,也从腰内抽出日月问天剑,喝道:“怎么,你想和爷较量几下么?”
那黑脸城门领说道:“较量你个鬼!我只关我的城门,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说罢,闪身进入城内,对守卒喝道:“速速关上城门!”
守卒分两旁关城门。洛青松见城门即时就要关上,一跃过去,夹在两扇城门中间,呵呵说道:“看你们怎么关?”
城门领喝道:“两边有力,把他给我推出去。”
这时,暗香护卫格格已经赶来。暗香见洛青松已经和城门领斗上了,近前好言好语劝道:“这位官爷,您看我们这行人长途奔波,劳累不堪,望爷开开恩,放我们进去如何?”
黑脸城门领上下看看暗香问道:“你和他是一伙的?”
暗香瞥一眼洛青松,忍气说道:“正是!我这位同伴中午喝多了酒,有些不晓事,还望官爷见谅!”
洛青松说道:“你才不晓事呢?”
醉春过去拉了一把洛青松,小声劝道:“洛爷,你就少说两句罢,格格还等着进城呢。”洛青松这才不言语,不过依旧用身体抗着两边城门。
黑脸城门领说道:“酉时关城门又不是我家定的规矩。你要进城,明早再来吧。”
暗香从怀内摸出几两银子,塞到他手里,笑道:“看官爷说的,刚刚不是还没到酉时呢。我们大老远赶来,这会儿去哪儿找住宿的地方呢?官爷大人大量,给个方便如何?”
黑脸城门领也不低头,用手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子的份量,脸色好看了许多,低下声音说道:“看你的面上,放你们进去罢。”说毕,挥手对两旁的守卒说道:“放他们进去。”
两旁的守卒闪开,洛青松第一个进城,之后他们四个护卫着格格进城。他们刚进去,就听砰的一声,城门关上了。洛青松对暗香说道:“多半还是你的银子管用!否则,只怕我们今晚上要露宿野外了。”
暗香答道:“一城知府都贪钱要命,何况下面的官吏呢?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话音刚落,就听后面城门吱吱呀呀响着。他们扭头看去,见城门又开了,从外面大摇大摆进来一个汉子。那汉子骑着高头大马,马背上驮着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那黑脸城门领见了汉子,神态很是恭谨,哈腰打千,像是欠了汉子几百两银子似的。
这下,洛青松不干了,拍马说道:“他奶奶的,凭什么我们不能进,他就能进来?敢是他比我们多长了一个头么?我倒要去问问黑汉子。”
醉春怕他又惹是非,拦住他说道:“我们已经进得城门,管他闲事如何?还是安生赶路,找个店家,让格格好好歇歇才是。”
格格也在车门说道:“洛兄,大家一路奔波都累了,此事还是不管为好。”
哪知洛青松之前闹得很没意思,这会儿正找个机会找黑脸汉子的晦气,岂肯轻易放过?虽说几人都劝他忍了罢,可他是火爆性子,这时,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抽出怀内腰带,权作马鞭,抽了几下,马头饶过醉春,竟直奔黑脸城门领而来。
顷刻间,洛青松又驾马回来,高叫道:“那黑汉,我问你,他可是长了两个头么?凭什么他过了酉时就能进来?”
黑脸城门领自当城门领,还没见过像他这么不晓事的,不过他收了人家银子,忍着说道:“这事不用你管,你还是赶紧走你的路吧。”
洛青松针锋相对说道:“这件事我还就管了,你能把我咋地?今天咱们就要说说这个理才行。你说得有理,这件事算完,你要说得没理,哼哼,别怪爷不客气!”
黑脸城门领见他口气嚣张,拼着不要这几两银子,也要和他较劲到底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