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格格在外事厅为阿桂接风洗尘,说到张广泗和庆复轻敌致败,甚至为此瞒报军情、欺君罔上,张继贤心中恼怒,一拍桌子说要参他一本。要说这算是最为捷径的办法了,他向皇上参一本,就算参不倒张广泗,起码让皇上知道前线实情,多少也清楚张广泗的为人。这个时候,格格却摇头说这个法子不行。不行,怎地不行?
格格沉思说道:“你们想,皇上如何不知张广泗的骄狂呢?只是现今朝中并无合适武将,除了张广泗有些能耐,其他人一时半会难以征讨大小金川,所以才忍让所用。张大人参他一本,张广泗反咬一口,只怕伤不了张广泗反倒要害了张大人。”
听后,阿桂心寒说道:“若格格这么说,阿桂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恁大的冤屈,只怕皇上听不到了?”
格格说道:“不,该说还是要说的。明日我就带你见皇上去。”话未说完,就见画屏匆匆进来。外事厅在前堂,画屏一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伺候。今日她贸然来到外事厅,可是有紧要事情禀报?
果然,画屏忙走进来,也不看桌上宾客,只朝着格格迎头跪下,表情紧张,声音难过地禀道:“求格格做主!我老舅又来了,暗香说格格待客无暇见他,他就去见我了。刘二狗又带着人去了,说后日就要平园子,让我老舅立即滚蛋呢。”
洛青松一听,第一个不愿意,站起来骂道:“奶奶的,刘二狗啊刘二狗,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不打得他满地找牙我不姓洛。”
张继贤和阿桂还不明白其中原由,茫然地看着格格,问是怎么一回事。格格将袁老汉为袁崇焕守墓,张广泗的儿子张士深如何要强占园子,掘墓挖坟等事情简单叙述一番。张继贤也是火爆脾气,听后又一个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他们要作死么?仗势欺人,为虎作伥,太气愤了!”
格格却反应淡淡的,她叫画屏起来,说道:“你回去告诉袁老伯,这件事只在一两日内就能解决,让他安心回去罢。”
听格格这么应承,画屏才磕头叩谢格格,然后才起身退出外事厅。
洛青松说道:“妹妹,我看饭也别吃了,我们先去西山口打刘二狗一个满地找牙再说。”
格格瞥他一眼,反问道:“谁说我要你们打架去么?刚才我不过是安慰画屏,让她宽心罢了。我刚才也说过了,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胡来!”
张继贤强压住心内的急躁,问道:“格格倒是说要怎么从长计议?”
格格慢慢说道:“若晴答应袁老伯,一定要替袁崇焕正名,这件事总要皇上开口才行。既然事情的两头是由张广泗和皇上引起,两头又都不好惹,中间还夹着一个袁崇焕,若晴的意思是,我们不宜搅进去,隔岸观火,只准备好柴火,让皇上斗张广泗就好。”
格格一番话,让他们更加不明白了。如何隔岸观火?如何让皇上和张广泗斗?又如何为袁崇焕正名呢?听起来太复杂了,怎么就捋不顺呢?
格格开口说道:“隔岸观火,其实就是“坐山观虎斗”。战国后期,群雄争霸。亲将武安君白起在长平一战,全歼赵军四十万,赵国国内一片恐慌。后来,白起乘胜连下韩国十七城,直逼赵国国都邯郸,赵国指日可破。”
“赵国情势危急,平原君的门客苏代向赵王献计,愿意冒险赴秦,以解赵国燃眉之急。”
“苏代带着厚礼到咸阳拜见应侯范睢,对范睢说:”武安君这次长平一战,威风凛凛,现在又直逼邯郸,他可是秦国统一天下的头号功臣。我可真为您担心啊!您现在的地位在他之上,恐怕将来您不得不位居其下了。我听说,武安君白起这个人不好相处,那时,他要给您穿小鞋,甚至贬你回老家泛舟可怎么办呢?人常说,预则立,不预则废。应侯大人,您得为自己想想身后之计么?”
“苏代巧舌如簧,说得应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苏代有何对策。苏代说,赵国已经衰弱,压根不是秦国的对手,可以劝秦王暂时同意议和。这样就可以剥夺武安君的兵权,这样应侯范睢的地位就稳固了。范睢一听,果然是这么个理。他立即前去面奏秦王,要秦王停兵议和,允许赵国割地求和。秦王果然同意。结果赵国献出六城,两国罢兵。而白起呢,正打得奋进,却突然被召回京师,心中不快,但也无可奈何。”
“两年后,秦兵又发兵攻赵,白起正在生病,秦王改派王陵率十万大军前往。这时,赵国已经起用老将廉颇,廉颇设防严密,王陵久攻不下。秦王大怒,依旧改派白起挂帅出征。白起说,赵国统帅廉颇,精通战略,不是当年的赵括可比。再说,两国已经议和,现在进攻,会失信于诸侯。秦王不听,定要白起挂帅出征,白起只得装病,拒不受命。秦王怒不可遏,削去白起官职,赶出咸阳。而范睢呢,一直对白起心怀妒忌,此时忙对秦王说道:“白起心怀怨恨,如果让他跑到别的国家去,肯定是秦国的祸害。”秦王一听,急派人赐剑白起,令其自刎。就这么,一代枭雄的白起被秦王轻轻拿下。”
格格说完,阿桂沉思说道:“这就是隔岸观火的妙招了,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范睢。他不费一兵一卒,借用秦王这把火,烧死了白起。”
格格轻轻摇头说道:“桂参将错了,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赵王。赵王派苏代进秦国,只用三言两语就点燃了范睢的妒忌之火,制造秦国内乱。赵王只在原地远远观着,不费一兵一卒,就让秦王灭了白起。”
隔岸观火的意思总算明白了,但张继贤还是难以明白,隔岸观火如何和张广泗联系起来呢?
洛青松总算见到张继贤的窘样了,他呵呵笑道:“果然是猪脑子,这都不明白,还当什么左副都御史么?”
张继贤又痛饮了一杯酒,反问道:“这么说洛参将明白了?可对我们讲一讲你的高深妙招?”
洛青松也傻眼了。张继贤都不明白,他就更不明白了。刚才他只是单纯地想看张继贤出丑。三个人中倒是阿桂有智有谋些,竟格格一点拨,顿时恍然大悟惊叹道:“妙!这招实在是妙!”
两人看着他喜笑颜开,一扫刚才的郁闷伤怀,忙问道:“你明白了?倒是快说说。”
阿桂却笑而不语,只管低头吃菜。洛青松第一个耐不住,起身走到格格面前说道:“感情你们都明白,却把我当闷葫芦瞒着?妹妹,你倒是说也不说,你要不说,我就动用我自己的法子了?”说罢,装模作样地做一个搂抱的动作,又轻轻躲到格格身后,不做声地只管站着。即使这样,格格却怕了。今日,她虽在家内,但依旧是男装打扮。万一,洛青松不知上下、男女之分,又动用不合礼法手段,让格格当面出糗,那事儿可闹大了。再说,洛青松也不是可以讲理的人,从来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来,对于其他要考虑的事情,一向都是先做再说。
格格想得多,一见他起身躲身后就有些惊慌,忙转身问道:“你要做什么?”
洛青松坏笑道:“哥哥我什么都不做,就喜欢待在这里。妹妹别在意,该吃吃,该喝喝。”
他躲在后面,格格哪有心思自在吃喝?为了防他突袭自己,格格只好背转桌子面对洛青松说道:“别闹!你先回去,我这就要说了。”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洛青松越发感觉好玩起来。他偏又往前挺一步,笑嘻嘻说道:“哥哥我要不回去呢?就这么看着不是更有意思?”
格格面对他的无赖,真也没法。阿桂性子沉稳,见状不好开口,只做无见。偏张继贤是火爆性子,忍不住说道:“洛参将,这可是在锦绣澜呢,你只管胡闹什么?回你的座位上听格格讲话。”
洛青松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张继贤说道:“你算老几?锦绣澜还轮不到你发话?”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一边站着伺候的小厮忙请二爷进来。暗香见又是这个爱捣乱的洛青松,心下恨得要死,嘴上却不咸不淡劝道:“参将快坐下罢,别惹格格生气!”说罢,拉着洛青松回到座位上。
格格见后院安全,方才转回身来,慢慢喝了一口茶,轻轻说道:“张广泗,我们是肯定动不得的,但并不代表我们动不了,就没人能动他了。张广泗上面还有皇上,所以若晴的意思是请皇上出马,这样处置张广泗就轻而易举了。”
张继贤问道:“格格的意思不错,但要怎么请皇上出马呢?”
格格却举起茶杯说道:“今日我们原是为桂参将接风洗尘,只要饮酒闲聊,其他的事情暂且免谈。饮酒饮酒,无歌怎能侑酒?一味地清谈什么意思?暗香,把我们锦绣澜的“四春”叫来,为各位客人好好唱一曲。”
暗香答应是,忙去后院叫四春去了。四春是锦绣澜的四位戏子,分别叫名媛春、笑咏春、落花春、芳艳春。年前她们才被师傅训练出来,这时正好练练嗓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