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进来的人正是暗香。那日,他巧乘粪车出去,把密信送给阿桂。阿桂见了信,深以为然,写了回信,让暗香带进城去。可是出城难,进城更难。武用吩咐,城外一个人也不准放进来,如有违反,一律斩立决。暗香在城外苦思冥想了几日,终是进不来城内。
这日正在犯愁间,恰见一队粮车遥遥而来。原来自从武用封锁了运城,整个运城的粮食紧缺。武用想了半天,这样苦耗下去,不开城也得开城,所以不得不派出一队兵士,从临城买粮进来,正好这日是粮车进城的时候。暗香一见,喜不自胜,正所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粮车在城门处签押盖章的时候,暗香找到辆车后面一位兵士,给了若干银两,让他另去谋生。暗香却换了兵士的服装,悄悄混进城内。
来到店内,暗香从怀内摸出阿桂的回信,交给公子。公子拆信一看,知道阿桂按计而行,准备三月二十八日行事。得到回信,公子的心先踏实了一半,这才微微展颜一笑道:“下面就看我们这些俘虏的了。”
自来公子很少展颜一笑,此时见公子笑容展现,洛青松和暗香先心动了好一会儿。洛青松见暗香看公子出神,忙上前夹在公子面前说道:“兄弟,你说让我怎么做?”
这一夹,恰好挡住了暗香的视线。公子却不知觉,身子往一边挪挪,说道:“暗香、乱蝶、洛兄想法子在县衙结交衙役,偷偷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官军要撤退邀击山东白莲教,务必要让武用相信谣言,并放松城中戒备。”
洛青松一心要在公子面前显能,立即说道:“这叫事儿?对兄弟我来讲,这就不叫事儿。平生兄弟我最擅长的就是结交三教九流,否则“周天派”恁多弟子是吃干饭的?”
暗香乱蝶也说道:“没事,我们保证把消息放出去。”
公子沉思道:“剩下的就看武用的了。他若识破我们此计,只怕该是我们无用了。若他自乱,我们此计又成了一半。”
此计分三路而出。暗香准备对付城内的衙役,找机会把虚假信息放出去;洛青松则联合城内弟子,设法在城中口耳相传;乱蝶自有乱蝶的法子,他出入城中青楼妓---院,专找鸨母哥儿粉头说话。这些人万万不可小觑,他们上结交城内富商大户,下认识贩商走卒,大有一传而传全城的气势。
分兵出去,半日不到,城中尽是官军要退兵的消息。一开始,武用还不甚信,以为是官军的欲擒故纵之计,后来,望楼守城的兵士也来回报说,官军营寨已经起拨,慢慢退去。
武用大喜,此时不邀击,更待何时?于是,自带精兵两千,速速赶上队伍,准备劫杀一番。阿桂只把残兵弱将安排殿后,与武用对仗后,也不厮打,只管丢戈弃甲扔财物。武用带来的精兵见有利可图,也不截击官军,一心抢夺财物。武用制止不住,只好由着他们抢去。这么撵了四五十里,官军中冒出一将。这将甚是威武,人高马大,骑在一匹健马上喝道:“我是官军统领阿桂,为着山东白莲教闹事起义,今日暂放过你等,还不速回,想死么?”
武用还想较量一番,喝道:“要死的不知是谁呢?你有本事且打打看。”
阿桂冷哼一声,看着眼前这个面皮白净、状似女子的小军师,挺刀驾马趋前说道:“好,你来试试,三招之内,能伤我一根汗毛,阿桂不是满洲汉子,这队军士任由你处置。”
武用心道,自己武艺并不出众,不过有些小计谋在山上混碗饭吃,要说单打独斗,可不是对手。正思忖间,旁边闪出一将,原来是李明的子侄李石林。小时跟着叔叔李明,徒有一身杀猪蛮力。武用正愁无将,见是李石林,忙道:“好,你和他对战,必要三招伤他一毛。”
李石林呵呵一笑,也驾了一匹黑色健马,挺刀要来和阿桂对战。阿桂打量一番这毛孩,笑道:“我不动,你来试试。”
李石林也不搭话,挺刀直砍阿桂脖颈,心道,这一刀下去,不死也伤。也不见阿桂怎么动弹,只一闪就闪过这一刀的威势,右手一抓,竟抓住了大刀刀刃。李石林抢了半会,没有阿桂的力道大,正在僵持之间,阿桂松手放刀。李石林猛不丁一趔趄,差点摔下马去。
阿桂又道:“一招已过,你再来!”
李石林挺刀又砍,这一刀却直奔阿桂的心脏而来。往常这一刀下去,再强壮的猪也倒下只有哼哼的份儿了。可他没想到,如今在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家畜。阿桂驱马抄向李石林后背处,踢了马屁股一脚。黑马受惊,李石林刀落空,又差点落下马去。
阿桂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阵前,摆手说道:“最后一次,你再来!”
李石林恼羞成怒,猛力提起大刀,这次他取巧,直奔马蹄而来。他道,马蹄被砍,任你再厉害也得摔下马来,摔到地上也算是伤了汗毛。
阿桂也不惊也不忙,驾马抬起前蹄,自己却稳稳地贴在马上。等李石林刀过去后,他却扭身甩了一下马尾,扫到李石林脸上,却和刀子划过一般,只划出了几道血痕。
阿桂说道:“三招已过,你服是不服?明摆着告诉你,不是我斗不过你,实是朝廷圣旨下来,白莲教一枝花在山东猖獗,劫了太平镇马本善大户,滋扰民众不浅。本统领忙着,不和你们一般毛匪计较。你们快回吧,我们沙场上见。”这次,他却用了李明劫陕州县衙时说的话。
说完,阿桂收刀就要驾马而去。此时,李石林也消停了。武用心道,听闻阿桂是一员猛将,就算打也未必能打赢,倒不如坚守运城,然后徐图进击。这么想着,武用抱拳说道:“既然阿将军说话了,武用当然乐意遵从。”说完,竟领着两千精兵转身而回。
城内,初战告捷的兵士喜气盈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李明甚至在城内外贴了布告,为庆祝此战大捷,整个县城日夜不禁。武用感觉这告示不妥,回县衙劝李明收回成命。李明笑道:“军师也忒谨慎了些。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与民同乐呢?其他的我都依军师,只是这庆贺的事情,这次就由我尽兴一回,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武用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城门不禁,少不得武用私下安排亲信多注意些城下动静,一旦有事,速来报知。好在连着四日都平静度过了,武用的担心倒去了一大半,静下来也曾想,多半是自己过虑了。过了明日二十八,城门日夜不禁的告示就收回去了,依旧严查审问,莫要有一个官军的奸细混进来。
第二日一天,城上城下一如以往喧闹,除此以外,也没发现其他异常情况。晚上,李明请武用衙中喝酒,劝军师也放松一下。武用竟也放松了戒备,兴冲冲要来赴宴,并在宴上商议如何从运城出击,攻占太原,继而统领山西。
衙内大堂,此时却做了宴宾厅。李明从窑子里找了几个姐儿,一边弹琴,一边唱曲。武用进去的时候,李明两腿上各坐了一个姐儿,嘻嘻哈哈逗乐。见武用进来,李明忙推开姐儿说道:“军师,快请坐。”然后,又让另外两个姐儿过去伺候武用。
自从双蛇山逃下来,正妻陈氏原指望他降顺朝廷,做一安分士民,不想武用心不甘气不服,一心要做大一番事业。陈氏知道劝解无果,索性回老家看守祖坟。他从虎头山下来的时候,把静芳抛在山上,后来和亲王攻占虎头山,一干人众不是杀就是逃,静芳从此杳无音讯。这些日子,武用却一直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今日乍见女人,手先哆嗦了一下,对李明说道:“不瞒李皇叔说,自从山上逃下后,武用发誓再不接触女人,实在愧对家中老妻和小妾。”
李明呵呵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军师恼个逑?快坐下,我们今日痛饮一顿,明日好发兵袭击太原去。”
无奈,武用只好坐下,由着两个姐儿倒酒吃菜。过了不一会儿,武用已开始适应这种状态,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得从山上逃下,大展抱负,成就今日此奇事。今日不醉何日醉?”于是,也开怀畅饮起来。
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说道:“县太爷,不,不好了。”
李明放下酒杯,问道:“什么不好了?”
衙役答道:“官军攻进来了!”
武用忙站起,大惊问道:“哪儿来的官军?官军不是已经撤退了么?”
衙役答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听外面喧嚷不休,就去查看一番,只见满县城都是官军,这会儿怕就进县衙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哈哈大笑,从房梁上跳下一个汉子,对着衙役就是几刀。衙役哼都没一声,就见阎王去了。从梁上跳下的汉子正是乱蝶。乱蝶杀了衙役,直奔李明而来。李明原没有什么武艺,三下两下就被乱蝶制服在地。武用见势不对,扭身又要逃。不想门外又进来三四个人,一剑下去,武用恰倒在地上。武用见必死无疑,索性问道:“你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武用到阴间也好找你们对质去。”
刺他的人却是洛青松,他收起日月问天剑,笑道:“爷就是京师人见人爱、鬼见鬼愁、大名鼎鼎的洛青松!”
武用一听,竟仰天大笑,笑过之后,他正色问道:“这么说虎头山的谢武算是你的师哥了?谈之色变的血滴子是你老爹的功绩了?”
洛青松答道:“正是!死在我的手里也不埋没了你。”
谢武吐血两口,脸上带着嘲笑说道:“你太天真了!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想想张卖鸭是被谁杀死的?谢武又是被谁毒死的?血滴子现在谁的手里?幕后黑手又是谁?”
公子近前问道:“你说是谁?”
谢武咳嗽两声,眼见不行,勉强答道:“你们回去问和亲王~~~”说罢,竟也一魂渺渺,去阎王殿报到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