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本善先从他左边还是介绍道:“这位是?”因为马本善和山上土匪的联系只有蒋三哥,对山寨寨主刘三秃子向来是只问其名,不见其人,所以也不敢贸然报上名号。介绍公子一行人的时候,这人一直不言声,阴沉沉地吃酒,见轮到自己报名,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蹾,说道:“我是黑风崖的寨主,人都叫我刘三秃子。”
马本善忙敬了一杯酒道:“原来您就是刘大王啊,老朽怠慢了,先喝一杯酒。”喝完了这杯酒,马本善又介绍右边这个人。这可是个年轻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不像是土匪中人。
年轻公子见轮到自己报名,淡淡笑道:“本人易滢。”只说了四个字,却不言语了。接下来都是一些没名没姓的小角色,马本善也就不再介绍下去。一群土匪又开始掳袖子猜枚喝酒,各种嘿嘿嘻嘻哈哈声,声震大厅。
这么喝了好一会儿酒,刘三秃子眼见酒足饭饱,挥挥手,说道:“弟兄们,吃饱了干活吧!”
这群匪伙吃得也差不多了,听寨主发话,也都停了下来。刘三秃子对马本善说道:“多谢马大善人的喜酒,时辰不早,我们这就去粮库装车吧?我们弟兄也好上山赶路了!”
“慢!”一直沉吟不语秀秀气气的易滢突然站起身来,慢慢对刘三秃子说道:“你是借粮来的?”
“你借多少?”
“七百石?”
“七百石!”易滢微微一笑,问道:“你山寨上多少人?”
那刘三秃子斜睨着看了一眼年轻公子,问道:“小毛崽子,你是初来道上的吧,懂得规矩么?”
易滢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也借粮,我也是借粮来的啊。你都借走了,我手下兄弟们可怎么办?”
这么一闹腾,公子和暗藏在匪群中的丁世熊暗吃一惊。这和之前的计划有些偏离。他们原计划在这里一窝擒了刘三秃子,可现在呢,突然又杀出一个程咬金,这可该怎么办好?丁世熊从另一个桌上悄悄靠近公子,低声问道:“如今可怎么办?”
公子低声说道:“事已至此,只好见机行事,先看看情况再说。”
丁世熊想了一会儿,猜测说道:“这个人恐怕是白莲教逆匪“一枝花”。”
一枝花?公子心中先怔了一下。一枝花,公子也多有耳闻。他可不是一般的土匪,是白莲教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曾一反河南、二反江西,三次扯旗放炮,是与朝廷公然敌对的逆犯。刑部曾悬赏三万两银子,通缉全国严加搜捕,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此时,刘三秃子和易滢仍在争吵不休。刘三秃子吼道:“你他奶奶的,老子白手走天下,这七百石粮食我是借定了!”
“给你五十石度荒,余下的我们全要了!”
刘三秃子恼了,一个不防纵身越过来,凌空一个转身“唰”地拔出腰间的镔铁方头刀向易滢砍了过去,只见雪亮的刀光一闪,一团茫茫白雾升起,遮住众人耳目,似乎见到易滢的一颗人头被砍落在地。在场的人都惊吓着楞在原地,好一会儿,蒋三哥带头叫了一声好,其他喽啰跟着齐呼妙。但瞬间,大家又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原来白莲教颇有些邪乎,也不知道他练了什么招数。那个尸身虽然没了头,但并没有倒下,头内依旧冒出团团白雾。大家惊讶不已,正在惊悚间,从影影绰绰的雾气中,传来一枝花的声音:“有意思么?以为我易滢是那么好抓的么?刚才我不过使了替身术,你们感觉如何?”说完,不知从哪儿传来一气噗地一声,满堂雾霾散过依旧是酒菜杂陈。却见易滢从梁上翻个筋斗下来说道:“凭你那点功夫,也敢在绿林中称霸?”
刘三秃子面色大变,心知今日不巧遇见了强人,这粮借得可有点难。
易滢呵呵笑道:“我乃白莲教驾下司花侍者,统领山东四路好汉,借你六百五十石粮食,不算多吧?”
刘三秃子似乎还有些晕怔,对蒋三哥使个眼色,自己却笑脸应付易滢道:“好大的来头!这么说来,今日这粮食刘三秃子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喽。”
蒋三哥明白寨主的意思,悄悄走出去,把手伸到东院茅厕里搅了搅,也不嫌肮脏,甩着两手淋淋沥沥地回来道:“弟兄们,他是白莲教,反叛朝廷,十恶不赦!抓住了他,献给朝廷,赏银三万两呢。”说着,把手中的粪便往易滢脸上、身上抛去,这面双脚一拧,却扑到易滢面前,拿刀砍去。
易滢躲开来,一声呼哨,也有一百多人从外面涌来,团团团围住了院子,原来,他也是有备而来。丁世熊得到公子命令,只管盯住易滢,乱蝶却几刀飞来,直奔易滢。易滢一闪一跃,虽然躲过来正面袭击的飞刀,但胳膊上还是中了一刀。易滢拔下胳膊上的单刀,说道:“谁敢暗算爷爷?刘三秃子,可是你的人么?”
刘三秃子呵呵笑道:“我们山上从不用那种飞刀。”
易滢正在疑惑间,乱蝶越前说道:“是你爷爷我的飞刀,你待怎地?”
易滢看看这个矮冬瓜模样的人,问道:“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
乱蝶呵呵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家伙,我是专门来擒拿你的人。”
易滢冷笑道:“就凭你?”
趁着乱蝶和易滢耗上的时候,丁世熊派人悄悄围上刘三秃子的人,随时等他们一动手,立即就擒拿他们回府。
乱蝶闻了闻双手,捏着鼻子说道:“知道你是白莲教的人,身上有些功夫,所以爷爷我专门去女厕跑了一趟,那刀子可都是在女厕里浸过的,你感觉咋样?”
那易滢功夫比乱蝶高深很多,原不把他放在眼中,心道,此时先拿下这个憨货再说。于是,欺身而上,双手双剑直奔乱蝶而来。暗香晓得乱蝶功夫远不是易滢对手,正准备等易滢和乱蝶交上手,立即上去帮助擒拿他。再见乱蝶,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笑嘻嘻看着易滢,只等他上前拿刀砍自己。眼见那刀马上就到刺到乱蝶眼睛,却见乱蝶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直朝易滢脸上砸了过去,接着一个虎跃,又飞出了几把单刀。白雾弥漫中似乎听着一声轻呼“啊!”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
乱蝶心中一喜,原来,他刚才拿的东西却是一包白石灰,等易滢闪躲的时候,另有单刀飞来。这招虽然阴了些,但能擒到一枝花,可有三万两银子呢。
可惜乱蝶高兴得有些早,等白雾散开后,地上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听远处易滢呵呵笑道:“想拿我,你回家再练三十年吧。”
虽然乱蝶暗算没得手,但易滢确实也中了三刀,不过乱蝶的刀子细小,加上乱蝶的功夫实在有些逊,力道不够,所以并没有致易滢于死地。
刘三秃子站在一边心道,让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汉子和易滢斗吧,等他打败了易滢,他们正好运粮上山。谁知丁世熊另有一番计议,他陡然上前喊道:“黑风崖的人,你们听好了,眼前这易滢,就是白莲教里的头号人物‘一枝花’,他造反乱上叛逆朝廷,犯的是十恶大罪,朝廷有旨意,拿住一枝花,朝廷赏银三万两。我是山东省的臬台丁世熊,我说了,谁拿住一枝花,免罪,赏银照旧,甘心当匪者株连九族。现下,外面院子里围了一千名绿营兵,你们跑是跑不了的,降者免罪,敢和朝廷对抗者,一律杀无赦!”
听丁世熊这么一吆喝,刘三秃子的匪众们立时一阵窃窃私语,接着有人高声喊道:“三万两银子呢?大家上山当土匪为的是啥?我们反他的,抓住一枝花领赏银呢。”
这么喊着,一群人已经一窝蜂围过来,紧紧包围了一枝花带来的人。一下,情势立变。一枝花带的人本来就只有百余人,这下又被官兵和黑风崖的人双层围住,寡不敌众,只能步步后退。
一时,院内响起一片乒乓乱响的兵器撞击声。丁世熊又挨到公子身边说道:“我们这叫坐山观虎斗,等双方死伤差不多了,我们再上,手到擒来。”
洛青松呵呵笑道:“丁臬台的计策果然是好的,不过我看黑风崖的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果然,过了一袋烟工夫,刘三秃子身边就只剩下十几个人,这时,他才口中大骂道:“奶奶的,我们上当了,怎么只有我的人打,你们官军做什么吃呢?风紧,兄弟们走吧。”
可惜已经迟了,随着丁世熊一声杀,官军们上前,紧紧围上黑风崖的土匪,一抓一个准。易滢见机行事,一把飞镖飞过来,乱蝶见飞镖来势凶猛,一跃上了房梁。飞镖呼呼而去,射中了几个戈什哈,镖镖直中要害。戈什哈噗通几声,全倒在地上。只是这一个空隙,易滢已经找到官军的空隙,一纵一跃,逃出院子。虽然丁世熊又是骂娘又是吼叫,但官兵多不是易滢的对手,暗香和洛青松忙飞步赶上,但都被他甩手扔出的飞镖耽搁,竟由着他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