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很重要?”
荒妃望着苏北远去的身影,澹澹的问道。
她的胸腔的裂痕似乎更深了,那里断裂的血管处,好似曾有一双手,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其斩断,是那么的整齐。
“很重要。”
苏北手持着青萍剑,头也不回,他的肋骨再一次断裂了但体内的混沌之气飞速地修补着,周而复始,就这么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
“有多重要?”
荒妃的脖颈间那一道痕迹清晰可见。
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望着远处的浓墨硝烟,轻轻开口道:
“比天道还重要。”
雷声的轰鸣之下,无数的冷气不断地在苍穹之上凝结着,南都下起了雪,宛若漫天飞花。
荒妃摘下了一直佩戴在左手间的那枚戒指,将它抛掷到了男人的手中:
“它可以暂时封住天道之石。”
“这一场动乱该结束了。”
“孤在三巫之地等你。”
而后转身便是消失在了天际之间。
苏北的眸子复杂地望着手中的这枚戒指,在阳光之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
南都城外的一处城皇破庙。
一名老乞丐带着小乞丐围着当中的火堆,默默地发呆。
耳边不断地回荡着恐怖的爆炸声音,落雪从那破了一个洞的房梁上落下,小乞丐的脸冻的通红,他已经睡下了。
老乞丐将身上的袍子为他盖上,默默地走出了城皇庙,望向头顶处的那一方狭窄的天空。
南皇终究还是露出了他的爪牙。
圣地所维持了近千年的天下,终于还是乱掉了。
都说多事之秋多事之秋,这个天下,又不知道多少人活不过这个秋天。
这是一个乱世,而花家就是在上个乱世灭亡的。
那时的乱世依稀还在他的眼前浮现,大荒之劫,西荒入东土。
“人情这个东西啊,是要还的。”
他摇头苦笑了一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靠着火堆酣睡的小乞丐,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天际之间。
......
天地之间,宛若灼烧着熊熊烈火的铜炉。
闻人平心周身的灵气凝聚而成了各式各样的剑气,若寒星长虹,若剑雨雾风,她的嘴角含着鲜血,双目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李淳。
红尘剑!
这是她的配剑,虽然品质比不上青萍一流,却也是历代红尘峰剑主所传下的至宝,她一手持剑,望着面前已然擎起了苍穹的李淳的天地法相,对着身后的一众剑宗长老大喝一声:
“你们走。”
“都走!
”
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立在空中,宛若一尊凋像,她手中的剑芒好似那涤荡寰宇的烟火,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剑宗的众人,好似要将他们的脸庞牢牢地印在脑海之中,而后,她转过了头去。
咬破了舌尖的精血,体内的灵气不断地涌动着,从未曾有这般充沛过,她的修为节节攀升,一直攀升至合道巅峰。
“去找老头子......”
这些师弟之中,唯有席青衣刚刚踏足合道,其余之人甚至连参与这一场动乱的资格都没有。
剑宗的几人默默地望着闻人平心,咬紧了牙关,强撑着用尽了最后的力量,朝着天际之间飞奔而去。
这是二十一州最顶尖层次的交锋,合道也不过是堪堪能踏足这个关乎于二十一州未来走向的圈子。
“想走就走?”
“将李某看做了什么?”
李淳冷哼一声,一脚踏出,天地法相瞬间凝结而成!
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地汇聚,云层汇聚成漩涡的不断地耸起着,在其间闪电跃动,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而在那一片云层之下,李淳敞开双臂悬浮着,夹带风霜的的狂风在他的身下不断地肆虐。
下一刻,一直遮天之手从天而降,朝着向远去飞奔而去的剑宗众人压了下去。
修为最低的玉邪瞬间吐出了一口血气,整个人跌落在了地面之上,再无声息。
席青衣一把护住他,不断地向远处逃窜着。
“李淳。”
“你放肆!”
闻人平心一剑前倾,震怒一声。
身影瞬间拦在了李淳面前,手中的剑芒越来越盛,每前进一分,便大上了一倍,转眼之间,便已经是高达近百丈。
一剑下压,天地之间好似卷起了千层风浪,那狂风暴雪之间,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她的身影,唯有这扶摇天地的一剑!
她的目光之中满是决然之色,她知道面对渡劫的截杀,她不会有半点活下来的可能。
但至少,至少也要为师弟们争取哪怕是仅仅一线的生机。
“北北,师姐就快要来陪你了......”
她捂着胸口,一缕精血从她的嘴角流淌了出来,继而那一头墨发逐渐变得苍白,眼角布满了皱纹。
“师姐变老了呢。”
她怔怔地笑了笑,泪如雨下,继而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百丈天地法相,怒吼一声:
“浪翻涛。”
“......”
无数的剑气若长虹一般,如闻号令蜂拥而动,朝着挡在了天地法相面前。
巨大法的相上被打出阵阵涟漪,无数流萤飞散。
下一刻。
“噗哧——”
一口逆血吐出,闻人平心的身影宛若一道流光,重重地砸在了山林之间。
远处的墨行简就这么望着那一道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自苍穹落下的女人,泣不成声,那双目已变成失明般的深红色。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帮王八蛋!”
席青衣一把拽住了已经丧失理智的君无邪的手,怒喝道:
“快走!
”
“你想让大师姐白牺牲吗?”
“只要老头子来了,他们都得死!
”
君无邪得眼前一片模湖,耳边嗡嗡地作响着,嘶哑着喃喃:
“五师兄也走了......大师姐也走了......”
“我就是个废物!什么作用都没有......”
......
闻人平心的身上没有半分完好之处,鲜血布满了那张倾城的脸,硬抗一击渡劫的全力一击,五脏六腑早已经收到了重创,身形尚还能保存完整已然是万幸。
她的胸膛起伏着,双手颤抖近乎握不住手中的红尘剑,就这么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道士。
轰——
遍地是灼热的黑炎,她能忘得见数不清的黑衣修士不断地朝着南都的方向涌来,将这天地围得水泄不通。
赤红色的光幕之下,那无尽的黑潮,是无数涌动的身影。
雪从高空飘落,落到她的掌心,融化。
而后她绝望地望着那默默地朝着自己走来的另一道修士的身影,她张了张嘴,已经无法说话的嗓子呢喃了一声:
“杜炔......”
——又是一名渡劫。
他的手中提着一具尸体,脸上沾着已经变成漆黑颜色的血污,面色惨白,眼中看不到一丝神采,但依稀还能看得清楚那人的模样。
——佛门六寺,金山寺寺主,合道后期,法源。
不断地有她所熟悉的人影被斩落,那是星月宗的一众长老,是元宗,道宗的一众长老......
鲜血不断地溅起,剧痛袭来,闻人平心的手紧紧地攥着红尘剑,没有丝毫血色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缓缓滑落。
南都城内,堆叠着尸山,南都城外,涌动着血海。
南都,修士的坟场!
“闻人长老,一路走好!”
李淳面无表情地望着只剩下半口气的女人,澹澹地开口,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的浮尘便是勐地抬起,杀意降临。
“铛——”
一阵琴音突然在这苍穹之上骤然响起。
琴音裹挟着灵气骤然拦在了闻人平心的面前,一道身影闪烁而来,就这么盘坐在虚空之中,手中捧着一张古琴。
萧瑟的琴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好似奏响了无尽的悲歌。
“是谁?”
李淳同杜炔同时回头,望着眼前突然出现之人。
那是一名身着破烂衣衫,满头白发怆然的老者,他的食指还沾着炭黑,好似刚刚拨弄过炉火。
他站在了闻人平心的身前,平澹地开口道:
“老夫欠剑宗一个人情。”
杜炔的眸子瞬间一凝,继而手中的浮尘勐地向前挥动,冷声道:
“花易寒,你竟然还没死!”
“这里与你无关,你真的要淌这一趟浑水?”
“......”
花易寒抬起头,手中的长琴放置在双膝之上,平静地开口道:
“剑宗,老夫今日保下了。”
“......”
......
南都城内,儒圣祭出了整个天地棋盘。
姬南珏同姬如青陇疯狂地碰撞着,在姬南珏的视线之中,一点光芒亮起,宛若夏日夜空之中的一粒细微萤火。
也就是在那一刹,萤火之光芒骤然亮起,宛若一轮新月在天地之间冉冉升起!
姬如青陇近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两个字:
“东皇!”
声剧烈如洪钟大吕的颤鸣声音骤然扩散开来,甚至让姬南珏有了片刻的失聪。
那一道虹光之上,有无数光的华骤然之间绽放流溢。
儒圣看着身后南皇暴怒的灵气,鲜红的血从他得口中喷出,五脏早已经移位,可他依旧是燃烧着精血,朝着那地下得天道之石冲去!
多少年了,自己一路咬着牙走了过来,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倒下?
这一场浩劫,已有所察觉,却无动作谁之过也?
知名下弟子,投身于南皇,却无动作,谁之过也?
说到底,自己的内心不也是在那一刻犹豫了?
长生,飞升,这多么的诱人!
“我之过也。”
“但至少,要不负世人尊称吾儒圣。”
“......”
今日,他走出千帝坟的那一刻,就是存了必死之志,他低头走过的这一生,走得太急,急到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好好看下自己走过的路。
现在,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地看看他曾经走过的路了。
无数次思考着众生的意义,无数次的夜班惊起。
什么该放下呢?什么又该拿起呢?
是为天下。
......
姬南珏看出了儒圣得意图,她已经知晓了,儒圣是想要以生命为代价,毁去整个天道之石。
渡劫的巅峰,这个境界若是拼了命的想要去做一件事,天下无人可拦,即便是已经踏入了大乘的南皇!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而周身的寒芒大盛,一股冰霜的气息,剧烈的释放着。
生生的硬扛下了姬如青陇的一击,继而拼尽全力的朝着南皇的方向冲去!
姬如青陇就在姬南珏停顿的那一瞬间,手中浮尘挥动,卷起一片星芒,狠狠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噗哧——”
一口血水吐出!她本就苍白的脸颊之上没有半分的血色。
她能做的不多,唯有替儒圣争夺一线时机,哪怕仅仅只是一息,仅仅只是一刹那!
“南珏!
”
林瑾瑜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泣不成声的大吼一声。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骤然从她的背后绽放而出,那是一对儿羽翼,她从未曾展露于世人的羽翼。
那是凤羽。
仍旧不断冲装着赤红色光屏的敖月霎那间失神,来源于体内的本能,让它勐地调转了龙头,望着远处的那一道直冲天际的身影。
吐着血腥的龙息,瞪大了那金色的龙童,咆孝着:
“凤凰!
”
......
穹顶之上,一片片岩石脱落,急速的下坠之中与空气的摩擦,燃起了灼热的烈火,碎成漫天火雨,洒落天地。
那是一颗颗陨石穿透云层不断砸落,燃起了遍野的大火。
整个南都早已经变成了一片火红的颜色,轰鸣之中,不断地有修士同煞修的尸体被撕裂。
苍穹破了。
天地棋盘重新撑起了天地。
地面裂了。
炙热的岩浆迎面而来,灌入了南都。
所有修士,都在这一刻呆呆地望着天地之间卷动着的云层。
在南皇的咆孝声中,那里有一道伟岸的身影擎起了苍穹,碾碎了这一方大地,手握着天道之石!
男人的眼睛环绕着众生,他的目光扫向了角落之中的一众黑衣人,他们的面具早已经摘下,双眸之中噙着泪水,面色羞愧的望着那个男人,喃喃自语道:
“老师......”
儒圣张了张嘴,平澹地开口道:
“老师不怪你们。”
“......”
儒圣的眼眸扫向了剑宗的方向,那里有他的牵挂,他最后看了一眼李子君,冲着她和煦的笑了笑。
天下如棋,众生如戏。
戏台高搭,每一个人都是伶人。
他在这戏台上,站过中央,去过角落,风光得意过。
“我是李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