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不过门口没有站着人,而是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站着一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斯文男子。
想来他是用了些法术隔空开的门。
来人故意没有说话,等赚足了目光后,才拱手笑道:“在下薛见山,东洲人,幸会幸会。”
“……”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薛见山似乎也并不在意,他好脾气地继续说道:“这里简陋,还请诸位随我一同,到寒舍落脚。”
岐黄问道:“你家在何处?这里的房子看上去都挺破破烂烂的。”
“这自然只是些小把戏。”薛见山说完,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只见在他背后的房屋像是活了过来,没一会儿,一条崭新的路出现在了前方,蜿蜒至远处。
凌霄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我真的很想揍人。”
程寰轻描淡写地道:“这人至少是元婴晚期的修为。”
凌霄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竹萧。
在薛见山的带领之下,这一次他们终于没有在原地打转,逐渐走出了这一片木屋。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
随着越走越近,这些声音也逐渐变大。
当真有一种村子在渐渐活过来的幻觉。
复行数十步,众人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广场。
周围是一圈造型奇特的灌木丛,中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立着的十几个人。
他们原本在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听到动静纷纷停了下来,转过身齐刷刷的盯着程寰他们。
岐黄无声地数了一下:“我们人多。”
程寰低笑一声:“岐黄前辈,你是不是把秋水和薛见山也算成我们的人了?”
“……”岐黄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对哦,差点忘了。”
说完,他忙斜眼瞪着秋水与薛见山:“你们快过去!”
秋水和薛见山走了过去。
众仙君紧随其后。
岐黄:“???”
一时间,程寰他们这边只剩下六个人,和对面人多势众的样子一对比,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不好意思,他们也是我的人。”清冷的声音凑够人群里面传来。
就在他出声的时候,原本挤成一团的人自动分成了两列,露出一条道来。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站在人群最末端。
若不是其他人对他过于恭敬,程寰他们哪怕在外面碰见这人一百次,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程寰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辨认出来,这人身上挂的不是什么奇装异服,而是不知道哪里捡到的好几件衣服,胡乱地挂在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头黑熊一样。
就连他的脸上也被头发和胡子淹没,几分让人分不清正面和反面。
岐黄一看到他,脸色就变了,咬牙切齿地怒骂道:“花千酒!”
程寰等人大吃一惊。
程寰原本还以为吴斛那幅画是故意的,没想到花千酒本人比画上还……放浪不羁。
这么一对比,吴斛当时拿来找他们的那张画绝对是昧了良心。
程寰默默收回了自己之前骂吴斛的话。
花千酒隔着厚厚的毛发望向他们:“几位是吴斛请来的帮手?”
程寰直截了当地说道:“听说,你囚禁了他一百年。”
“吴斛说的?”花千酒的神色看不清楚,但从他的声音听上去,他像是毫不惊讶:“他挺会骗人的。”
程寰不置可否:“月池是你制造的?”
“是。”花千酒点头。
“你对那些村民做了什么?”
“永生。”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生。”
“只是你没有见过。”花千酒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昏沉沉的天空,沉声道:“快了,月光快出来了。”
他说到月光的时候语气很温柔,细细听去,甚至还有几分缠绵的感觉。
天色更沉。
最后一点光也被黑暗吞没。
一片寂静中,花千酒脚下忽然闪过一个手指头大小的黄色光点,继而是秋水和薛见山脚下。
像是突然间掉落的雨一样,只是晃神的片刻,地面已经密密麻麻地跳动着数不清的小光点,它们浩浩荡荡,连接在一起。
凌霄看得合不拢嘴。
“这他妈……”
所有的光点犹如繁星一样,熠熠生辉。
笼罩在清玄谷的黑暗被这片星点照亮,如梦如幻。
他们就像是站在了一轮巨大的圆月上面,美得不可思议。
借着月光,程寰终于是能够看清花千酒的双眼。
那是一双和他身上的混搭极为不符的眼睛,灿若星辰,仿佛装着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在灌木丛后面,一排排的房屋陆续打开了门。
一个接一个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娘!”
“快来这边。”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啦,邱大哥。”
“今晚可要不醉不归。”
“当然当然!”
……
热热闹闹的声音如同雨后春笋,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这群人里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倒真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村子。
岐黄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怎么好像看不到我们?”
话音刚落,有个小孩子就笑着跑了过来,准备去找岐黄身后的小伙伴玩。
岐黄看他没看路,差点要撞到自己,忙朝旁边躲去,结果身旁正好有个老爷爷没站稳,岐黄本能地想要扶住他,就看见老爷爷的身子从自己手上穿了过去,摔在地上。
岐黄的手僵住了。
“是鬼魂?”岐黄愣愣地收回自己的手。
魏知摇了摇头:“不像。”
花千酒温和地道:“这是永生。”
岐黄不解。
花千酒温柔地看着在广场上奔跑的众人:“他们还活着,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只要月光不灭,他们就永远能够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不是永生,还是什么?”
岐黄惊奇地反驳道:“他们看不见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永远活在这里,你管这叫永生?”
花千酒忽然看向他:“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岐黄被问住了。
这怎么不按规矩来呢?
明明是他先问的!
花千酒微微一笑:“我们终其一生,不就是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吗?世界再大又如何,其他人又如何?最幸福的时候,永远都是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的那一刻。”
说着,花千酒羡慕地看向广场上的人:“他们现在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