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杭州,冯青、邝涧抄近路赶到沿海港口,欲乘船南下广州。两人来到港口,已是傍晚时分。港口已亮起了照明的灯火,船只云集,有可乘五六百人的神舟,有可乘二三百人的客舟,也有小船。
因为战火的影响,港口没有往日上货下货的船工,上船的大多为逃难的百姓,他们想去南方诸州,逃避战火。因难民太多,南下的海船乘客爆满,邝涧、冯青在港口找了几个来回,也没有找到可再搭乘客的海船。岸上还滞留有近千旅客,都在焦急地找来找去。
正懊恼中,一艘巨舶从下游驶来,浮动波上,巍如山岳,锦帆凤首,气派非凡。冯青、邝涧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巨舶,惊呼不已。岸上滞留的难民欢呼雀跃,挥手呐喊。巨舶缓缓地驶向港口,因怕搁浅,在离岸五十米的地方停下。在巨舶的一侧,隐约可见有“灵虚致远神舟”字样。这船肯定不是一般的海船,怎么会来搭载难民?邝涧心想。
这时,从巨舶上放下三只小舟,又吊下一些带刀的家丁。“没想到还有备用的小舟,遇上海难便有救了。”冯青在一旁道。邝涧碰了冯青一下,道:“冯弟,怎么讲这样不吉利的话语。”冯青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道:“该死,该死。”邝涧笑道:“你看,又来了。”“我不说了,一开口,就是不吉利的话。”冯青真的闭上嘴巴,看着海面。
见有三只小舟靠了岸,岸上的难民蜂涌而上,向小舟挤去。船上的家丁马上抽出刀,挡在船头,不准难民上船。“快滚开,这是私家船。”一个声音高叫着。难民哪里听得进耳,还是朝前涌动。“再往前来,我可真动手了。”为首的举起了刀,作劈下状。难民还是有点怕,停住了脚,不一会儿,又开始骚动。
“孙万,不得无礼。”这时,从巨舶上传来一个声音。邝涧抬头一看,见一个单瘦的男子站在海船上,正在呵斥。他就是一惊,怎么这身影和声音如此熟悉!“孙万,让两只船给他们上。”被唤作孙万的男子只得放下刀子,喝道:“上船可以,可得交钱。”难民这时只想逃命,见有机会上船,纷纷拿出自己的积蓄买这个机会。 “快下去几个,小船会翻。”一只小舟的船工在大喊。
难民哪里顾及这些,不但没下,反而上去了几个。小船真的翻了,船上的人都翻在了海水中。幸亏是在岸边,会水的自己爬了上来,不会水的,别人搭一下手,也爬了上来。不过,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呜,呜,呜。”突然,一个妇人哭了起来,“我的孩子不见了,我的孩子不见了。”旁人有人提醒道:“是不是掉在水中没上来?”“不会,不会,刚才我还拽着她的手,一转身就不见了。”那妇人哭诉着,哭声越来越凄厉。邝涧朝周围看了一下,见有个人在快跑,忙招呼一下冯青:“你看着东西。”说完,他几个箭步,朝那人追去。
一个跟斗,邝涧跳到了那个人的前面,横着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见有人挡在前面,那人忙收住脚,道:“你想干什么?”见那个人一脸贼相,手中果然抱着一个小孩,邝涧伸出手,压着火气说:“不干什么,把小孩放下。”
那人贼眼一翻,说:“小孩放下?这是我儿子,凭什么放下?”邝涧嘻嘻一笑,说:“你摸摸看,是儿子,还是女儿?”那贼果然摸了一下小孩下身,知自己说漏了嘴,怒道:“管他是有把的还是没把的,关你鸟事!”
邝涧大怒,骂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抢人儿女,还有没有王法?”那贼似乎有点怕了,忙说:“好汉,给你五十两银子,私了,怎么样?”邝涧眼睛一瞪,说:“快点放下小孩,我便饶了你。”“好,好,我把小孩给你。”说完,那贼把小孩往邝涧一抛。慌得邝涧朝前一扑,接住小孩。那贼趁机掏出匕首,向邝涧刺出。
因怕伤着小孩,邝涧没有闪避,硬生生地用手臂接住了匕首。没想到对方如此不怕死,那贼愣住了。邝涧一脚踢出,正中那贼小腹。“哎呀。”那贼痛得直叫,知自己不是对手,慌忙开溜。邝涧没有追赶,径直回到港口,把小孩交给妇人。那妇人接过,抱着女儿就亲。邝涧扯了根布条,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叫上冯青,上了小船,登上巨舶。待邝涧他们上了海船,岸上便没人了,神舟开始航行。
神舟分为三个舱:前舱作为炉灶与安放水柜之用。中舱分为六室,为旅客居住的地方。后舱高一丈余,四壁有窗户,周围设有栏杆,彩绘艳丽并且用帘幕增饰,这自然是船主和他的客人住的地方。舱顶有竹篷,平日积叠,下雨的时候就铺开,覆盖在上面。
因为有些旅客花不起钱住客舱,宁愿睡甲板,所以,虽然旅客多,冯青二人居然在中舱找到了客舱住下,不过花了平日三倍的价,平时住后舱也不要这样的价钱。连日奔波,冯青二人早已疲惫不堪,早早地和衣睡下,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上午。
洗嗽完毕,冯青二人来到船上餐厅,一看,只有黑乎乎的窝窝头了,价钱又贵得吓人,肚子饿,只好买几个充饥。“哎,都是金兵害的。”冯青一边吃着又冷又硬的窝窝头,一边诅咒。
这时,太阳快到头顶,二月底的海上天气开始转好,穿两件单衣就够了。春天来得真快,趁着兴致,冯青二人来到船头。放眼一看,海岸只剩下一长条绿色的线,背后是些青灰色的小山。海水此刻呈深蓝色,深得简直发紫。邝涧俯视着海水,只见深蓝色的水中穿梭着条条海鱼,阳光此时在水中变幻出奇异的光彩。
“看船尾有什么好玩的没有,船上的日子真难熬。”冯青可没有这样的雅兴,催邝涧到船尾去。两人挤到船尾,一看真热闹,买小饰品的,买小吃的,散心的,还有些人围在一起。一看,是摆关扑之戏的,冯青大喜。
这关扑是什么呢?就是赌物赢钱。在东京城,市民就尚这个,冯青、邝涧自然熟悉,在扬州城,为解闷,高宗时常组织他们搞这个。邝涧来到一处关扑商贩前,小贩忙迎上来,说道:“客官,撇一局,五次,若能撇三次反面,我赔五文钱。”说完,递给邝涧一枚铜钱。
邝涧急忙摇头,说道:“我没钱,我没钱。”邝涧转过身来,见冯青在另一处关扑商贩前大喊大叫,忙挤了过去。这个关扑有意思,商贩在船的护栏上挂了一个三尺大的圆盘,其上画有数十个禽、兽、人的图形,它们长不过半寸,大如人的小指,小的只有两个豆粒那么大,而且细到禽有足,鞋有带,弓有弦,人有须。
庄家旋转这个圆盘,客人则立于五步之外,用别着五色羽毛的针箭,向旋转的圆盘射五次,若至少射中庄家指定的图形三次,扑买场商贩则请客人到船上餐厅美餐一顿,若不能射中,则出五文钱充作买箭之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