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两手交握,一边扭动身体答道:
“镇灵局是为了应对国家级灵异事件而设立的机关,直属内阁,所属成员全是精英中的精英,是精锐尽出的灵能者集团——我没说错吧,特令灵能搜查官?人家也曾认真考虑过是否要加入镇灵局呢。”
“不,我不是问这个。”
萧加代顿时觉得有点恶心。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萧竹盈?”
“讨厌啦~”
听到校长发出更高亢的叫声,萧竹盈不禁缩了缩身子。校长开心地答道:
“人家就是在说你也很有名嘛~我说你啊,要有一点自觉嘛。身为九州屈指一数的灵能世家萧族的后代,又是史上最年轻的特令灵能搜查官,而且还是这么可爱的高中女生耶!人家原本是不知道你的长相的,不过听到你说在调查聆水仙的事之后,我就在想,会做这些事又是这种年纪的人,大概就只有一个人了吧?能见到你本人真是我的荣幸呀~”
校长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的模样,让萧竹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极为困惑。一开始认识这男人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人了。
当初会与照世缘接触,说来全是因为个人几近失态的行动所致。拥有高等灵力且擅长隐密行动的萧竹盈受令观察由“瘟神”转职为“幸运女神”的个体。在遇到照世缘之前,萧竹盈一直小心翼翼、不让目标发现自己的目的。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轻而易举地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那是在名为昔月影的少女受了打击、飞奔离开帐篷之后发生的事。
“唉唉,小俩口在斗嘴吗?这工作真无聊!”
萧竹盈在附近的草丛伸了一个懒腰。
“唉哟~还想说谁在偷看,原来是一个女生啊~吓了我一跳说~”
那声音说完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萧竹盈被吓个半死,心脏差点停止。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
她睁大了双眼,同时反射性地挥动法杖,往旁边一跳,这才发现后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像是找到了聊天对象般开心不已的人妖(除此之外没别的形容词)的男人。只见那男人面露喜色,左右扭动着手指说道:
“嗯~莫非你……”
男人露出了好笑。
“你在暗恋花信风?”
萧竹盈反射性地猛摇头,然后竟然莫名其妙地被这男人牵着鼻子走,回答了他的问题。
“怎、怎么可能!我才没有暗恋他!”
能让谎言实体化、能让任何人说出真话的萧竹盈,却这样不小心就说出了自己其中一部分的目的。
是这男人流露出来的恶心气质让自己说漏了嘴。而且由于这男人与花信风和幸运女神颇为亲近,所以对方很可能已经产生了戒心。同时,她也立刻发现这男人拥有怪物般的灵力。
但令人惊讶的是,照世缘反而露出充满兴趣的表情。
“啊~我知道了,你是来调查聆水仙和花信风的对吧?原来如此。不介意的话,让我来协助你吧~”
说完,他用柔软又扎实的手握住了萧竹盈的手。原本目瞪口呆的萧竹盈这时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忽然间,她想起自己对蒟蒻或滑菇之类的黏滑物体向来很排斥。那种界限模糊的尴尬感觉,总让她非常受不了。
就这一点而言,人妖也是如此。
萧竹盈的调查报告就像这样告一段落。不过此时校长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聆水仙呢?你觉得她如何?”
结果萧竹盈却出乎意料地干脆,立即答道:
“应该没问题。她的情绪完全在『五元』超能力者花信风的控制之下,而且对危害人类这件事有极大的心理障碍。说得更明白一些,她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挂齿。虽然拥有幸运女神的力量,但也仅止于此而已。实在没必要如此戒备下去。”
校长听到这样的结论,放声大笑起来。
“太好了~所以聆水仙是没有问题的啰。有国家级安全认证,令人放心多了呢。”
萧竹盈盯着笑开怀的校长,眯起了眼睛。
“有一件事……”
她不自觉地压低了音调。
“方便请教吗?”
“喔?又要问什么啦?”
校人投以一个友善的微笑,正等着她发问。但萧竹盈并不领情,只是淡淡地说:
“告诉我理由。”
问题进入了核心。
“为何愿意协助我观察花信风,甚至提供场所,原因何在?”
“嗯~”
“……还有,让幸运女神以『妹妹』的身份与名为昔月影的少女相识,进而融入人类社会——这些不可思议的行为是你做的吧?真令人不解。”
“唉唷,那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不然小花花就太可怜了。”
“事实不是这样吧?”
萧竹盈找回了平常的步调,冷笑道:
“『说谎』是对我行不通的,因为我的身体可以感觉到『谎言』。我无法忍受别人随随便便就在我面前说谎,所以请你别再这样了。”
“……”
校长头一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萧竹盈只好叹了一口气,说: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告诉我幸运女神是无害的,所以敢于协助我,以示问心无愧。然后又让昔家兄妹对幸运女神产生『妹妹』的认知,借此显示幸运女神的安全性和幸运女神与『五元』超能力者之间良好的关系。身为监护人,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并没有任何责难的意思。”
“唉呀~”
听到这里,校长眼中闪烁了一下,然后摊开双手问道:
“那请问小姐,你是哪里不高兴了?”
萧竹盈笑了出来,笑容里有一些愉快的成分。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讨厌你的『谎言』。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晓得,不过是因为觉得好玩而行动,结果却反而让事情变得很顺利的恶心模样——我看了就不高兴!”
这时,校长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空间,萧竹盈继续说道:
“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吧,你八成认为我已经预设了你的想法,也认为我不会误判,所以故意说这种谎言给我听的吧?这么一来,我们之间将会建立起一种互相妥协的立场,就跟你和那个『五元』超能力者一样,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关系。是其他人的话,十之八九会中了你的诡计。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尊崇『谎言』,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虚假的『谎言』。『谎言』这种东西……”
说到这,萧竹盈忽然停下来。
“『谎言』的附属品就是孤独。是一种孤高的存在……”
“真惊人。”
校长耸了耸肩。
“你也太古怪了吧。”
他语带讽刺地说:
“嗳,萧竹盈,你应该没有朋友吧?”
但萧竹盈没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冷冷地回敬一句:
“别以为你曾经吓着我就自以为了解我了。这种行为也让我相当不愉快。”
“总而言之……”
校长蹙着眉头,说:
“就是这件事让你这么不高兴?『别以为你真的赢了我』——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