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撒谎!”
邹文凤眸子中闪过一抹失望,“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余顺天:“我……”
不待余顺天辩驳,邹文凤截口道:“你知道我生平最恨什么,那就是欺骗啊!
我妈妈这辈子就是因为被欺骗,最终才落得个悲剧收场,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啊!”
“不会的,你不会的,我保证。”余顺天承诺道。
“保证?”邹文凤冷笑道:“你拿什么保证?一个骗子的话能有什么公信力?
余顺天顿时哑然,他确实骗了她。
“阿凤,相信我,我和你爸爸是不一样的,我们在一起很幸福,不是吗?”
“是的,很幸福,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我发现你欺骗我后,就一点儿幸福的感觉都没有了。”
邹文凤摇了摇头道:“你知道的,我爸爸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我恨他,是他欺骗了当时还年少无知的妈妈,这才有了我,有了那个后来我每次做梦都要从噩梦中惊醒的家。
你知道吗?他不但酗酒、打架、赌博还打我和妈妈啊?
他每天要么喝得烂醉如泥回家倒头就睡,要么就是回来张嘴和我妈妈要钱,恨不得将我们娘俩仅剩的一点生活费都抢光才肯罢休,可转身他又跑去赌场,把钱输个精光,然后回来继续要钱。
如果没钱,他就对我们拳加相加,又打又骂,可我妈妈不过就是给有钱人家做佣人,又哪来的钱供他无止境的索取?
于是,为了来钱,他就逼我妈妈去偷去卖,妈妈拼死不从,他就每天折磨和羞辱我们,逼妈妈就范。
也许是上天也看不过眼了吧,终于有一天,在一次社团火拼中,他被人活活砍死,抛尸街头,我们的生活反而才算是迎来了曙光。
从此,我和妈妈两人相依为命,她拼了命地赚钱供我读书,这才有了你后来见到的邹文凤邹律师。
有过这样惨痛的经历和教训,我成年后,妈妈就不止一次告诫我,找男朋友千万不要找有帮派背景的,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全都不要相信!
我和妈妈共同经历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哪怕半点关系!
可上天真的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引以为傲、人人艳羡的老公,居然成为了我曾经发誓终生不嫁、退避三尺的那一类人呐!
就问你可笑不可笑啊?”
邹文凤冷笑着,打开自己的限量版香奈儿包包,并从中取出一沓报纸,狠狠地甩在余顺天的脸上:“你好好看看,媒体都是怎么评论你的吧?
呵呵,当你告诉我,要一起去吊唁你那做过帮会老大的叔叔余南时,我就该知道,你怎么可能会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呢?”
余顺天默不作声地从地上捡起了报纸,上面刊登着大量关于他的负面传闻。
吊唁当天,他的一生之敌、宿命对手、江湖人送诨号地藏的冯振国也来到了现场,两人曾经都是余南亲手创立的社团正兴的中流砥柱,因为性格相投,所以相交莫逆,有着过命的交情。
但是,正兴作为少有的不碰毒品的几家大型社团(帮会)之一,帮规极其严厉,但冯振国却恰恰犯了帮中忌讳,他地盘上的几个场子被人发现有毒品流通,并被捅到了帮会老大余南的耳中。
余南当即大怒,因为毒品,他们余家一脉死得只剩下了他和余顺天两人,如何能对毒品不深恶痛绝?
所以他的帮会才严禁触碰毒品,手下但凡有被发现者,轻者剁指剁手、重者直接装进麻袋丢进珠江喂鱼。
冯振国也是跟了余南十几年的老人了,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平日里极受余南的信任和重用,划分给他的地盘,每年光是征收保护费,都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目,打到他卡里的分红,足以让他每天都过上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
遍数整个正兴,除了几个元老,冯振国的这份待遇都算得上是蝎子尾巴独一份了,就是余南的亲侄子余顺天都比不上。
所以在得知冯振国居然敢触碰他的逆鳞时,余南痛心疾首之余,深感背叛,当即命令余顺天将冯振国带到自己跟前,他要当面问个清楚。
面对余南的质问,冯振国自然矢口否认,辩称自己手下小弟众多,有人瞒着他摆弄毒品,他也是防不胜防。
可现场都是千年的狐狸,冯振国搁这玩聊斋似乎选错了地方。
就算冯振国真的毫不知情,就冲他管教手下无方,致使毒品流入,砸了正兴的招牌这一点,余南怎么处罚他都不为过。
所以,平时看起来好像一个忠厚长者、似乎很好说话的余南这时显露出了他作为帮派老大狠辣的一面。
他不理会冯振国的认错求饶,拒绝了余顺天的说情恳请,反而要求余顺天亲自对冯振国执行帮规。
余南积威已久,余顺天无法推脱,只能领命。
而冯振国甭管心中如何不甘,也只能接受命运,被剁去了三根手指,并被正兴逐出门墙,以儆效尤。
也是从这时开始,冯振国与余顺天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或者说随着冯振国失去手指,一同逝去的还有他们的交情,从此以后,他们正式决裂,恩断义绝。
在冯振国看来,余顺天毕竟是余南的亲侄子,如果肯卖力死保自己,哪怕自己还是会被逐出正兴,但起码手指还是能够保住的,甚至余南让余顺天亲自执行帮规,也未必就没有放自己一马的意思。
可谁曾想余顺天居然一根筋,几句话就被余南吓住了,非但没能拉自己一把,反倒亲手砍下了自己的手指。
试想,以两人的交情,就算帮不了忙,换个人也知道避嫌吧?
可余顺天不按常理出牌,最终让自己抱憾终生。
不过冯振国也清楚,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犯了错,就算情有可原,也是咎由自取。
所以单从内心来说,他虽然始终不肯原谅对方,可也只是怨念极深,还未上升到仇恨甚至敌视的地步。
所以趁着正兴大佬治丧、媒体齐聚的机会,冯振国面对镜头,当着一群记者的面,将余顺天过去的黑历史给扒了出来。
正兴虽然不碰毒品,但毕竟不是慈善机构,作为帮会社团,在尚未积累到足够的原始资本之前,当然也少不了打打杀杀,血腥掠夺,为日后洗白上岸打下基础。
余顺天身处其中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做什么好好先生。
那些年,他贩卖人口、逼良为娼、暴力追赌,不知道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这些坏事、恶事,丧尽天良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余顺天在其中都扮演过重要角色。
直到初恋对他彻底失望,毅然决然离他而去,余顺天才幡然醒悟,从此正式脱离帮会,这才有了后来的财术天王余顺天。
所以冯振国披露的自然都是事实,只不过他这次爆料只是即兴发挥,纯粹就是想恶心一下某人,小小的出口恶气,发泄下自己积蓄已久的怨念而已。
当然,事过境迁,他的话也只能代表一家之言,更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可以佐证自己的言论。即使有,他也不可能拿出来,玩会玩,闹归闹,破坏游戏规则的话,无异于自断后路。
所以,媒体也无法证实其消息来源的可靠性与真实性,所以只能从侧面、以第三人的视角,报道了此事。
话虽如此,可邹文凤毕竟不是三岁小孩,媒体的报道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扑风捉影,但她清楚,报纸上所说的事情,大概率都是真的。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事情,在余顺天决定带她去给余南吊唁时,她也能脑补出这些事情,可别忘了她的职业,作为一名律师,她的思维之缜密、反应之敏捷,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今晚她看似在让余顺天坦白,实际上却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两人继续走下去的机会,可谁想,余顺天死鸭子嘴硬,并不珍惜。
“怎么,你还是不想承认吗?”
见余顺天依旧不肯说话,邹文凤突然生出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感觉,可她不得不强行按捺下这份情绪,她的账才刚刚开始清算。
“难道你不打算告诉我,这些都是媒体在胡乱臆测,没有事实依据的乱写一通吗?”邹文凤讥讽道。
“阿凤,你应该心里明白,我从来都没有想刻意隐瞒、欺骗你什么!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到底是怎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余顺天终于回应道:“我承认,我对你是有所保留和隐瞒,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曾不止一次对你撒谎。
但是,这都是些善意的谎言,没有半分恶意,我只是不希望不可改变的过去影响到我们会越变越好的未来生活,你明白吗?”
“你终于承认了,说真话有那么难吗?你在怕什么,你又在担心什么?”
邹文凤两行清泪不自觉流了下来:“一直以来,我都不清楚你的过去竟然会是我最憎恶的那类人,但只要你说真话,老实向我坦白,这些我其实都可以不介意的,我甚至可以既往不咎。”
余顺天闻言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
邹文凤不是那种三两句话就能哄得心花怒放的小女人,她处事之冷静和果决,就算是一般男人都比不上。
所以他立即道歉道:“阿凤,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的过日子。”
“你还说不是有意要骗我?”邹文凤气得胸脯不断起伏,“那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余顺天连连否认。
“你还要骗我!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啊!”
邹文凤情绪激动地只感觉胸口都隐隐作痛:“我竟然连你有个私生子都不知道,你还敢说没骗我!”
轰!
余顺天只感觉大脑轰鸣,一片空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近乎安排地天衣无缝的事情,妻子竟然也能知道,自己明明将她聘请的私家侦探给收买了啊,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就算还另有私家侦探,也不可能调查到这么隐秘的事啊?
见余顺天呆住了,邹文凤彻底心灰意冷,“余先生,百密也会有一疏啊,公司之前收到一封来自菲律宾青少年戒毒中心寄来的信,我拆开后发现这是一封感谢信,上面除了感谢你捐给他们的钱,还慰问了你和陈丹尼的家人。”
“Sorry啊,我是请了私人侦探调查你,可当你发现我调查你后,我就打算放弃了这种想法,可是似乎是天意,这封信竟然出现在我的桌上,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啊!
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来都没见过这封信,看见里面的内容啊!”邹文凤哭的梨花带雨,显然伤透了心。
“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希望你能明白,而且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其实有打算和你说的,只是担心你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件事。”余顺天解释道。
“不,我就是太明白了,事情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邹文凤深吸口气道:“其实我一直也在骗你,萧医生很早就跟我说过,我是生不出来的,所以我宁愿去相信扶乩,也不相信医生啊!
因为我真的太想拥有一个小家庭了,我也知道你很想要个孩子,于是专门去做了扶乩,结果显示你会有一个儿子。
我以为我们会峰回路转,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孩,结果你是真的有个儿子,但却不是我生的,看来,我和你的这段婚姻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原谅我,我是生不了小孩的。”
“不,你不要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它们都是骗人的。”余顺天握住邹文凤的双手,安慰道。
“扶乩真的说的很准啊!”
邹文凤甩开余顺天,激动道:“它说你有一个儿子难道说错了吗?陈丹尼是谁?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
“他的确不是我的儿子啊!阿凤!”余顺天吐露心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