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凶手的下个目标是一个擒拿高手?”陆玄心脱口道。
张崇邦都这么直白了,她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就不是反应迟钝而是脑残了。
“是啊。”张崇邦点头道:“接下来我们只要针对这名擒拿高手展开布控,守株待兔即可,咱们有心算无心,正好可以抓他个现行,他想抵赖都不行。”
“这么说,这位擒拿高手,一定也是七人名单中的一位了?”陆玄心本能地认为道。
“当然……”张崇邦笑了笑,有些尴尬,但还是道:“当然不是了。”
“什么?不是?”陆玄心盯着张崇邦的目光又变得狐疑起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么说,你发给我的那份名单中,除了谭敬尧是真的外,其他六位,都是你用来迷惑我的工具人是不是?”
“额……”
张崇邦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但有时候无声胜有声,沉默同样也是一种回答。
“张崇邦,你好深的心机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陆玄心面无表情道:“关于咱们合作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喂,别这样啊。”
张崇邦闻言,立刻慌了:“这次机会对我很重要啊,我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人做嫁衣啊,一个谭敬尧难道还不够证明我的价值吗?如果我把名单都给你,你不带我玩怎么办?”
张崇邦言下之意很简单,选择全盘托出,就意味着失去价值,如果她陆玄心自己就能破案,凭什么还要分他一杯羹呢?
这本来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张崇邦不明白陆玄心为什么非要拿上台面去说。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论能力,陆玄心虽然不尽人意,但论人品,倒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
否则她但凡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明争暗抢一番,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高级督察,卡在总督察的职位上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了。
“好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陆玄心也就是借机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罢了。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大家表面上罩着一层同事关系,但实际上却是非亲非故,又凭什么要让对方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呢?
陆玄心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张崇邦的行为,只是张崇邦做事远比她想象的要绝。
事实上,就算他给出的是一份完全真实的名单,自己也不可能做那卸磨杀驴之事。
撇开人品不谈,就冲名单上一共有七个人,她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过河拆桥,因为她根本无法确认凶手的第三个目标究竟是谁?
破案有时候拿捏的就是一个时机,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也不可能真正预判凶手的下一步行为。
或许凶手在杀死第三个目标后就再也销声匿迹了也说不一定?
谁又能真的保证什么呢?
也就是说,看似名单上还剩五人,但实际上,陆玄心并没有多少试错机会,总部也不可能就凭一份莫须有的名单,就同意耗费大量警力同时对五人进行布控。
所以陆玄心的选项并不多,对她而言,只有越早收网,她的胜面才越大,张崇邦的担心完全多余。
实际上,以张崇邦的城府,也不可能考虑不到这点,可他为了所谓的万无一失,还是这么做了,这让陆玄心在心理上有些无法接受。
既然你对我一丝一毫的信任都没有,那又何必找我合作呢?
所以理解归理解,但理解不代表就会接受,讲真,这种缺失信任的合作着实让她感到膈应,这才忍不住出言讥讽。
陆玄心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打这个电话了。
这样的念头一经冒出,陆玄心原本对于破案的热切立马冷却了一半。
因为中间这段小插曲,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合作还没开始,他们之间已然产生了一道深不可见的裂缝。
不难预见的是,不管此次合作成功与否,二人今后都不会再产生任何交集。
“第三个人是谁?现在总能说了吧?”
不管心里有多么不舒服,但覆水难收,陆玄心也只能接受现实,先把手头这件案子处理了再说,于是她收敛情绪,并主动打破尴尬回归主题道。
“当然,他叫王哲,是一名纹身师。”张崇邦立刻答道,虽然两人的目的是一致的,但到底是他更有求于人一些,所以也并不希望两人关系搞得太僵。
“那这个王哲在擒拿界地位如何?是不是也是第一?”陆玄心又道。
“至少三年前是的。”
张崇邦提醒道:“不出意外的话,王哲现在应该在他旺角的纹身店里,咱们立刻赶过去吧,相关布置也必须得在我们赶到之前就全部部署完毕。
我们现在要和凶手抢时间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所以动作一定要快啊。”
“这个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和总部联系。”陆玄心打包票道。
……
“对了,鉴证科在两个凶案现场都发现了这个东西,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吗?又存在着什么特殊意义?”
前往旺角途中,陆玄心拿出手机给张崇邦看了看她曾拍下的飞燕镖的照片。
“不知道。”张崇邦摇头道:“我并没有见过这件东西。”
“头,出事了啊!”
就在这时,陆玄心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心中有点不妙的感觉,果然,一接通电话,对面就传来大个有些慌乱的声音。
“不着急,你慢慢说。”陆玄心沉住气道。
……
“好,我知道了。”几分钟后,陆玄心挂断了电话,一脸沉重。
“怎么了?”张崇邦见状也升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出什么事了?”
“现场插播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位于九龙旺角弥敦道568号的Lotus Tattoo纹身店里发生了一宗命案,死者是在旺角一带颇有名气的纹身师,名叫王哲……”
用不着陆玄心回答了,车载广播已经替她作出了最详尽的解答。
“混蛋!”张崇邦用力一锤手心,“我们又晚了一步!”
“算了,行程不变,先去现场看看吧。”陆玄心也只能接受现实道。
案发现场,警方和媒体车辆将本就不算宽敞的弥敦道给堵塞得水泄不通。
作为香江著名街道之一,弥敦道本就人流量极大,这下子可好,看热闹的人群加上蜂拥的记者更是让交通直接陷入瘫痪状态,陆玄心一行的车辆到了外围后就再也开不进去,众人只能下车,徒步前往了。
可还没走多久就被前面的人墙拦下,再也挤不进去。
没办法,陆玄心当即呼叫大个,随后在大个以及几名军装警的支援下,这才好不容易挤进了警戒线。
“大个,现在情况怎么样?”陆玄心放松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案情。
“鉴证专家还在取证,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带我们去看看。”
“Yes Madam!”
……
“这就是王哲吗?”
一栋小楼的顶部平台上,一群鉴证科工作人员正围着一具尸体忙前忙后。
“是的,头,我们接到通知前来布控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大个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广告灯牌道:“尸体是从高空坠落的,正好被广告牌截住,加上案发时间又是深夜,所以没有人报警,还是我们前来布控时发现他出的事。”
“想不到对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这才多久,居然又犯下一宗命案。”
陆玄心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现在已经不是立不立功的问题,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连续发生了三宗命案,如果被证实这就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她作为案件主办人很有可能会因为不作为被追究责任。
“这个凶手我们最好不要用常理去揣度他,为了比武还非要致人于死地的,通常情况下不是疯子就是屠夫。”张崇邦意有所指道。
“头,你看,他的整条胳膊都变形了,这恐怕是被人用锤子砸的吧?”
大个指着王哲的胳膊道:“这人和凶手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对方竟然下手这么狠?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啊,我听鉴证专家说,像这样的伤,受害人全身上下至少有十多处啊。”
“这伤不是用锤子砸出来的。”张崇邦蹲下身子,在仔细查验伤口后,确定无疑道:“这是徒手打出来的。”
“这位警官看来是位行内人啊。”
一旁的鉴证专家闻言眼睛一亮,并下意识撇了大个一眼,先前这个二愣子说受害人的伤势是锤子砸出来的时候,他听了都懒得反驳,鸡同鸭讲,有什么好说的。
但现在见张崇邦说到了点子上,不由生出几分谈性:“你说得没错,受害人这一身伤势,确实是被人徒手打出来的,你能有这份眼力,看来至少也是一名资深的刑事探员。”
大个站在边上有些尴尬,这不是变相说他还嫩着嘛。
自己不过就说了句受害人的伤是被锤子砸出来的嘛,至于这么记仇嘛。
“可你看他的伤势部位,已经严重扭曲变形了啊,我很难想象一个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可以把人伤成这样。”
大个也不是一点刑侦经验没有,根据他的经验,受害人即便遭到铁棍击打,也不应该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势。
所以他才得出凶手使用铁锤的结论。
“不管是刑侦办案还是法医鉴证,都要靠证据来说话,而不是凭空想象,更不是主观臆断。”
鉴证专家驳斥道:“如果受害人遭受钝器击打,皮肤大概率会出现挫伤或者挫裂创(由钝器致伤物通过撞击、碾压、撕裂组织形成的创),但我们并没有在受害人身上发现类似的创伤。
再看他胳膊伤势,虽然严重,但真正导致它扭曲变形的,是因为遭受了直接暴力,这才致使骨折形态呈现出横行骨折或粉碎性骨折,综上所述,皆足以证明,受害人遭受了凶手徒手施加的直接暴力。
至于你认为的不可思议的情况,我不排除它触及我们的知识盲区,但我们只用证据说话,所以这并不在我们考虑的范畴之内。”
“为什么不换个角度重新论证这个问题呢?即便没有证据,只是通过推理,也未必不能给我们带来收获。”张崇邦提议道。
“比如呢?”鉴证专家问道。
“比如凶手是一名武林高手,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张崇邦目光灼灼道:“如果这才是凶手的本来面目,徒手将人打出如此重伤,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吧?”
“武林高手?你当是演电视呢?”大个憋住笑意道:“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怎么没有?”张崇邦目光扫过众人:“你们难道忘记了一个人吗?”
“你是说江浩然江警司?”陆玄心脸色一变。
“是的。”
张崇邦丝毫不避讳道:“要说武林高手,还有谁能比徒手单挑一百名全副武装精英警察的江警司更像呢?
恐怕就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而且他一拳一脚力量极大,轻易可将人击飞数米,如果这样的力量击打在人体要害上,会怎么样呢?”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最后不由自主把目光看向了王哲的尸体。
“听你这么说,王哲的胳膊很像中了小说里描述的分筋错骨手。”陆玄心再次观察起王哲的伤势。
“这是擒拿。”张崇邦不假思索道。
“你们看。”
陆玄心指向插在王哲手臂上的飞燕镖道:“这里再次出现了这个东西,显然凶手大概率是同一个人,可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他有没有可能在精通拳腿的同时还精通擒拿呢?”
“不是没有可能。”
张崇邦道:“江警司甚至还精通十八般武艺,他的MNS账号上现在都能搜索到他的功夫视频。”
“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江警司吧?”大个迟疑道。
“真相面前,一切皆有可能。”面对这个足以引起惊涛骇浪的问题,张崇邦好像回答了,但又好像没有回答。
而陆玄心则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