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眨眨眼,有些懵,缓缓道:“可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老太爷呀。”
王牧言支起上半身。
袁康又赶忙往他身后塞了个软枕,又整理了身上的被子,才退到一旁,安静的听他们说话。
“以前还是你爹经常往山下跑呢。”
老人家陷入回忆,表情变得安静又和睦,缓缓笑道:“一眨眼,都过去十几年了。”
“原来您是我爹爹的旧相识?那我得尊称你一句王爷爷了。”
“诶诶!你这丫头!和你爹那个飞扬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呀,哈哈哈!”
老人家放声大笑,南霜却皱了皱眉头。
“王爷爷,您不知道,十几年过去了,我爹已经变成一个老古板了,他可不像我这么讨人喜欢。”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倒是能逗我开心。”
说完,王牧言拍了拍身旁的袁康,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笑着说:“去,把玉颜珠找出来,送给小霜儿。”
“岳父,玉颜珠可是您的宝贝,你真的要送出去呀?”
“送送送!快去拿!”
袁康依言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锦盒,交给了王牧言。
王牧言朝着南霜招了招手,笑着说:“快过来坐!”
南霜乖巧的凑上去,就听见王牧言和蔼的笑声。
“这个玉颜珠,是小女生前最喜欢的物件,听说戴在身上可以润泽肌肤,青春永驻,我一个老头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便赠予友人之女。”
收到长辈的礼物,南霜本来还挺开心的,但是一听是王牧言女儿生前最喜欢的遗物,她便有些犹豫。
而且方才袁康还说了,玉颜珠被王牧言当做宝贝,显然会经常拿出来睹物思人。
“王爷爷,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这也是王姑娘最喜欢的东西,您就继续替她保管吧。”
再次听到‘王姑娘’这个称呼,王牧言忍不住愣怔了许久。
他忍不住回想起了女儿还没出嫁的时候。
他老来得女,曾经的王颐莲也是像南霜这般天真烂漫,承欢膝下,如今却……早早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牧言眼眶微热,“小女虽然生于闺阁,却向往外面的大千世界,她去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若她有缘见到小霜儿,也必定欢喜,这珠子,你就拿着吧,算是我这个老父亲,许她最后一桩心愿,跟着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话音落下,袁康便附和道:“南姑娘,你便收下吧。”
这……
南霜也不好意思再推脱,而后笑着点头:“多谢王爷爷,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说完,南霜从灵戒内摸出一张灵符,递到王牧言跟前,“这是我的回礼,保佑王爷爷健康长寿,平安顺遂。”
“哎呦,多谢小霜儿。”
今日见到友人之女,王牧言明显精神都好了不少,但是因为前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所以没多久便开始犯困。
南霜朝着王牧言告辞,袁康叫人进屋伺候,而后领着南霜离开。
出了门,袁康笑道:“没想到,岳父大人和南姑娘之间,竟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是啊,我也没想到。”
说着,南霜翻了翻手,手中的锦盒便没了踪影。
袁康颇为惊讶的瞅了她一眼,而后笑了笑,“若我不知姑娘的身份,只怕会以为姑娘是变戏法的。”
南霜随意笑了笑,而后又忽然道:“对了,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袁公子。”
“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南霜忽然收起脸上的玩味,朝着袁康认真道:“你自幼父母双亡,与兄弟相依为命,但你们兄弟俩的命运际遇却各不相同,你有福运加持,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但是你的兄弟,业障太多,你若继续视而不见,便是助纣为虐,如今新店开张,生意却愁云惨淡,便是上天的第一道警示,你若不以为意,可能你的好日子,也要到此结束了,所以袁公子,还望早日规劝令弟,好自为之。
还有,天色已晚,我们还得赶回宗门,所以晚饭就不吃了,今日多谢康公子招待。”
说完,南霜转身离去。
袁康面色惊愕,站在原地,盯着南霜的背影看了许久。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针刺了下,让他皱着眉,将安置在胸口的金片拿了出来。
这个金片是个金叶子的形状,上面什么文字和图腾都没有。
他回想起幼时袁甫救下的那个老婆婆,暴雨夜,他们三人躲在偏僻漏风的破庙里。
四周暴雨连绵,雷声轰隆,他们却吃了人生中的第一顿饱饭。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怀疑过,为何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怀里会揣着用油纸包裹起来的肉包子,还热气腾腾的。
翌日,袁康醒得早,老婆婆便把他叫到跟前,给了他们一金一银两片叶子。
说是可以保佑他们健康平安,福运相伴,让他们好好保管。
袁康笑着点头的功夫,眼前的老婆婆就不见了。
当时他以为自己遇见了菩萨。
满心感激的时候,他却没有把老婆婆的话放在心上,他当了一枚银叶子,又买回来许多肉包,剩下的钱,还给自己和袁甫一人置办了一套衣服。
他们不想再流浪,也不想再当乞丐,有了这些钱和衣服,他们就能去有钱人家的大宅子里做仆人。
好像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和袁甫的命运,分别走向了两个极端。
正如南霜所言,他从小顺风顺水,不,其实是从拥有金叶子那天开始。
他穿着干净的衣服,出门遇到一位游方道士,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定高中状元,光耀门楣。
这些话,正好被路过的一位夫子听见,于是他从此便走进了学堂,开始读书识字,学文知礼。
而袁甫……
袁康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有一天夫子上完课,并告诉他以后可以住在学堂后的矮屋时,他兴奋的跑回破庙,却看到了袁甫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袁甫不知道和谁打了架,受了伤。
但是很快便有一群长得凶神恶煞的大人,过来要抬走袁甫。
那些大人告诉袁康,袁甫签了卖身契,去给一家赌场做打手。
身上的伤,就是在和人比拼的时候受的,他们掌柜看上了袁甫,从此以后允了他赌场看护的差事。
之后,袁康好些日子没见过袁甫。
再次见面的时候,袁甫长高了,也长壮了,他把一个装的鼓囊囊的钱袋子塞到袁康手里,笑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