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心里很清楚,若非她当初的一句气话,唐雪也不会独自下山找人,以至于丢了性命。
可她当时不敢说出实情,她怕自己被赶出天玄宗。
刚没了依靠的唐柔,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南青云身上。
这些年,唐柔因为这个义女的身份,受到各方面的优待。
可她因为小时候唐雪对于南霜的偏心,所以总是变着法的和南霜较劲,有时候还要在南青云跟前卖乖,以此讨他们的欢心,也为了让南霜气愤。
南霜从小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实则没有脑子,蠢笨至极。
唐柔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处处与南霜作对,等到南霜发了脾气,对她大打出手,她再把事情闹大,吸引大人们的注意力。
她们两个里面,从小到大还是南霜受的罚比较多一些。
唐柔其实很多事情都记得,所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知道指望不上南霜。
她不会帮自己的。
沈铎也没想到,唐柔竟然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
“就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总是针对霜霜?”
“嗯,我娘从小就偏心她,哪怕是冬日里的棉衣,也做得比我的厚,她喜欢吃什么,我娘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有一次在河边玩,我和南霜掉进水坑,我娘也是二话不说先奔向了南霜,虽然水不深,淹不死人,但明明我才是我娘的女儿,凭什么处处都要让南霜占便宜?”
沈铎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了句:“可是你别忘了,师尊对你们母女有救命之恩,你娘做这些事情,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我承认师尊对我们有大恩,可南霜算什么?凭什么好处都算在她身上?”
“唐柔,你不要钻牛角尖。”
沈铎忍不住笑了笑,他发现只要牵扯到南霜,唐柔的反应就会特别激动,就跟吃醋似的,显得莫名其妙。
沈铎耐心的解释道:“师尊修为高强,生活富裕,你娘能为他做什么?师母去得早,当时的霜霜,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你娘想要报恩,自然得做派的上用场的事情,霜霜又是师尊的女儿,你娘自然格外厚待她。”
“可是……”
“你别忘了,师尊对你们两个有救命之恩,若无他的匡助,以你娘当时的境遇,只怕连你都养不活,更不要提把你培养成如今的模样,说到底你虽然有个不幸的身世,但所有的苦难,你娘都已经帮你吃完了,你从小在天玄宗锦衣玉食的长大,白说了是馈赠,也是因为你娘的缘故,不然你以为你受的罚会比霜霜少?她尚且还要天天跪祠堂,你呢?你闯了祸,师尊可罚过你?”
唐柔难得沉默下来。
从小最让她骄傲的事情,就是因为她是南青云的义女,谁也不敢得罪她,有时候就连南霜就得在她这里吃哑巴亏。
她一直很得意,觉得终于出了一口童年的恶气。
可如今听了沈铎的话,唐柔忽然有些恍惚。
若母亲生产那日,没有遇到师尊的话,她们母女俩哪怕死在那个冷冰冰的宅子里,只怕也不会有人管吧?
或许只能得到一张草席,裹着丢进乱葬岗,哪里还有和南霜争宠的机会。
而她能够留在天玄宗,安安稳稳的长大成人,修习高阶灵法,习得一身法力加身,这些都是她的娘亲带给她的。
她娘死在寻找南霜的路上,虽然是她的谎言,但也让她享受到了这些锦衣玉食和关切爱护。
是馈赠。
不是她应得的。
这一刻,唐柔像一只打了败仗的斗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沉闷又低落的情绪。
沈铎指尖抬了抬,忽然想要摸摸唐柔的头发。
但他也只是想了一下,便笑着开口道:“别难过了,去跟霜霜道个歉吧,去解释,去澄清,化干戈为玉帛,现在的你,需要她的帮助。”
闻言,唐柔红着眼抬起头,“道歉有用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这样僵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那个狗脾气……坏,坏脾气,我怕我一露面,她直接把我拍飞了,那不就辜负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嘛?”
说完,唐柔可怜巴巴的望向沈铎。
沈铎瞅着她,‘啧’了声,有种妥协的感觉,“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
“嗯。”
“沈铎!你最好啦!”
因为沈铎的态度太过坚定,唐柔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
她忽然有勇气面对南霜了。
哪怕真的被拍飞,好像也挺值得的。
**
裴珩之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般这个时候,南霜已经沐浴结束,懒着身子斜靠在矮榻上,玩着他腕间的铜铃,听他给她念话本。
所以,裴珩之只是回房简单换了一件衣裳,便拿着话本匆匆赶去了南霜的房间。
南霜的房间灯火通明,里面听起来热热闹闹的,像是不只一个人。
裴珩之皱了下眉,然后阴沉着脸推开了房门。
屋内酒气弥漫,丝竹弦音,声声入耳。
几个巴掌大的纸人,竟堂而皇之的跳上了圆桌,拎着琵琶飞来飞去的,甚至还有纸人拿着筷子,敲击碗边应和曲调。
这么诡异的画面,若是让寻常人瞧见,就算吓不死,也得吓个半死。
最让裴珩之生气的是,南霜左边坐着沈铎,右边坐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叶子琅,三人勾肩搭背坐在一起喝酒,对面还有一个盯着南霜笑的大刘。
裴珩之:“?”
谁给他的胆子?
“哎呦——”,大刘忽然惊呼了一声,抱着酒杯忽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瓷片碎裂,顿时扰了众人的注意。
那几个纸人最先反应过来,看到情况不对,撒腿就跑,一个个着急忙慌的钻进了南霜的袖口里面。
丝竹弦音,戛然而止。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摔懵了的大刘,又看了看门口的煞神。
南霜瞧见裴珩之,立即扬起了笑脸,摆着手,软绵绵的喊他的名字。
“裴珩之,你回来啦?过来一起喝酒呀!”
一听声音,裴珩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南霜是有酒量的,平时小酌的时候,轻易不会醉,眼下舌头都捋不直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裴珩之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质,坐在地上的大刘莫名打了个寒颤。
外面下雪了?
裴珩之来到南霜身后,两边的人自动拉开了身位,离得南霜远远的。
裴珩之朝着众人质问道:“你们灌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