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一直陪在范老夫人身边到最后一个提出了告辞。
却不想老夫人携了她的手,屏退了众人。
这是要私下同她说话的意思。
云罗一怔,吃惊得很——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应酬了众人一天,明显精神不济,怎么还会拉着她说话?
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心中疑惑着,可脸上却半丝也不显,在老夫人的示意下扶着她进了内室。
内室中一张拔步床,上面铺着大红百子千孙锦被,厚厚实实的,旁边有一个小几,两侧是圈椅,老夫人示意她也坐。
云罗不敢多言,听话地坐下等老夫人开口。
却不想老夫人靠近了拔步床,从床上的格子里抽出了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转身递给了云罗。
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是放在老夫人的床上,贴身收着的,必然是极重要的东西。
云罗想也没多想,推辞着不肯收。
老夫人就拧了眉,不悦道:“你这孩子,你成亲在即,家里又没有女的高堂长辈为你打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怎么能不收呢?”
“可是唐夫人她……或许并不属意我。”闻言一脸通红的云罗低若蚊吟。
她怕到时婚事有变动,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美意。
却不想范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胸有成竹道:“放心,你的婚事板上钉钉,你会八抬大轿地嫁进唐府的。”说着,用力地握了握云罗的手,一脸慈祥。
云罗忍不住诧异,可老夫人这么说,她也不便反驳,就这样硬着头皮接了老夫人硬塞给她的紫檀木匣子,打开来,是一张大兴的地契,足足有一千亩之多。
云罗咋舌,怎么都不肯接受,又推到了老夫人胸前,惶恐道:“老夫人,这么多,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高兴,脸渐渐沉了下来,道:“你这孩子难道不懂‘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吗?我知道你是看到这一千亩的地契被吓到了,傻孩子,那是你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形,江南富庶,地少人多,所以一般人家陪嫁个五百亩都觉得是大手笔,可在北方,地域广袤,大家都喜欢在大兴、山东等地方置地,随随便便都是要几千亩,我这一千亩地实在不算什么……”
云罗觑了眼她的神色,又听她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再推辞,也就难为情地收了那个匣子。
只是,她还是站了起来认认真真地给老夫人磕头道谢。
把她当成嫡亲祖母一般。
“老夫人,你这样待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激,我……”云罗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伏在地上的她眼泪滴到了地上,留下晶莹的水渍。
老夫人赶紧弯腰去扶她,叹了一口气后,语带哽咽道:“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我是打心眼里把你当成自己的孙女般疼爱,希望看到你幸福。”
范老夫人如此一说,云罗更加感动,不禁拉着老夫人的手凑在自己脸颊边,娇憨道:“我从未见过我的嫡亲祖母,那位云老太太又是待我十分疏离冷淡,从小到大,只有老夫人如此真心疼我,就像祖母一般,往后,我会把老夫人当成自己的祖母一般孝顺的。”
云罗真挚地憧憬,却没有看到老夫人听到她的所言所语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惧。
她的手指微微一僵,半晌之后才缓和了过来,对着云罗柔声问道:“什么嫡亲祖母什么云老太太?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云罗就抬起头把自己嫡亲祖母是林蕴芝的事情大致地跟老夫人说了下。
等范老夫人听到“林蕴芝”三个字时,脸上不可抑止地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很快就敛去了情绪,可这次却让云罗发现了。
她心里就敲起了边鼓,不明白老夫人的表情怎么会这么异样。
“哦,哦。”老夫人敷衍了几句之后垂了眸,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
云罗心生疑惑,可老夫人除了你那一瞬间的不对劲,其余再也瞧不出端倪,她也就只能作罢,只是心里已经存了疑影。
收了那匣子之后,云罗也就没有再逗留,老夫人疲惫不堪也就没有再虚留她,吩咐芍药亲自把云罗送出了门口。
送出门时,云罗和范家大夫人撒肩而过。
云罗曲膝行礼后没有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只是她手里的那个紫檀木匣子却是落进了笑盈盈的范大夫人眼中。
转过身,范大夫人的脸就阴了下去,眸中寒气逼人。
旁边为她撩帘的小丫鬟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范大夫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看到老夫人疲倦地倚在拔步床头,目光发直。
她暗暗吃惊,从来没见过婆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好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恹恹的,带着死灰般的气息。
她忍不住上前去扶老夫人,弯腰道:“母亲,你今天受累了,我扶你上床躺一会儿吧?”
十分孝顺体贴。
范老夫人却是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转眼看她,无力地摇头:“不用,扶我去外面的大炕上坐一会儿吧。”
说着,就着范大夫人搀扶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步步地往外面走去。
只是,那步伐却十分蹒跚,扶着她的范大夫人吓了一跳,当下就焦急担忧道:“母亲,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马上派人去把大夫请过来?前院的客人已经散了,我马上派人去跟公公和相公们说……”
一脸凝重。
正欲转身去喊丫鬟,就被老夫人伸手拦住了。
她吃惊地回过身,就看到自己婆母摆摆手,气息孱弱道:“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眼圈青白,一看就是强打了精神。
范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有些迟疑地坐在了老夫人的对面,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
婆母不会是要跟自己说给喻哥儿的婚事吧?
念头闪过,范大夫人的呼吸都紧张起来,神色也渐渐凝重,望着老夫人有一种如坐针毡的不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