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是在三日后送到郑氏手上去的。
本来昨日其实就应该收拾好了,然后动身往颍州去的。
那也是裴钊迁往封地最后的期限。
原本章太后的旨意上就是那么说的。
但是因为出了要和离的事情,就拖了两日,没有立时叫他们小夫妻迁往封地去。
颖王与王妃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王妃也得了朝廷重赏返回荥阳去,那可见就不是王妃有什么不好。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说和离了呢?”
霍明珠嗑着瓜子,百思不得其解:“我记得当初你进宫去看望升王妃,路上被皇……王……郑娘子拦下来,她是不是说有事儿求你来着?”
傅清宁笑了笑没说话。
霍明意才侧目问她:“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想让你到太后面前去帮她说上两句好话,替她求个情,叫她跟颖王和离?”
傅清宁才缓缓点头,说了声对。
只是后来这事儿没有人再提起过,郑氏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傅清宁知道,那之后郑氏被章太后叫去了安庆宫,连升王妃都提点过她。
郑氏再怎么中看不中用,也是高门士族养出来的嫡女,她从小都是当做宗妇来培养的,有许许多多的弯弯绕绕,是她比不过郑氏的。
更何况郑氏还在宫里待了两年的时间。
有太多的阴损歹毒的手段,还有那种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郑氏或许不是个中好手,可她一定深谙其道。
所以郑氏想做什么,要谋划什么,但凡是跟她牵扯上关系的,她最好是尽早躲开,能避开就避开的。
横竖这些事情都还有太后替她料理处置。
所以后来傅清宁就知道了。
章太后是知道郑氏拦下她没好事儿,更没憋着什么好主意。
故而在知道郑氏拦路之后,把人叫去了安庆宫。
那郑氏早就已经有了要跟颖王和离的心思,实在不愿意跟在颖王的身边吃苦,想要返回荥阳原籍去,就算是终生不嫁,也好过如今这个样子。
在她面前说了,真的去了安庆宫,到了章太后的身边,就更不可能瞒得住。
太后何等英明睿智,恐怕一眼都能看穿郑氏的那点儿小心思,哪里还由着郑氏去欺瞒湖弄呢?
郑氏也不敢。
也就是说,早在那个时候,太后就已经拒绝过郑氏才对。
所以傅清宁那个时候想的也对。
太后未必想叫郑氏跟颖王和离。
颖王被软禁在福宁殿的两年时间里,太后要是想废后,早就废掉郑氏了,哪里还等得到郑氏自己到太后面前去哭诉呢?
既然不愿意,那谁求都不好使。
纵使太后始终都对她另眼看待,而傅清宁现在想来,说不定她去替郑氏求了情,太后还真的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答应下来。
但是这种事情傅清宁才不做呢。
太后对她千般万般的好,她怎么可能仗着太后的宠爱而去做那些让太后为难的事情呢?
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何况还是为郑氏这种毫不相干的人。
现在想来,结果虽然是一样的,却还是无比庆幸她没有去求。
虽然她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同意了郑氏与颖王和离。
傅清宁深吸了一口气,也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里:“当初郑娘子想跟颖王殿下和离,其实我也不是不能体谅她,虽然未必能够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可我也是个女孩儿,真要是说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郑娘子确实是可怜人。
但我为什么要帮她到太后面前去说情呢?
何况又是她在宫道上拦下我。
那就不是个求人办事的态度。
尽管我也不是那样拿乔托大的人,可我见她言行举止,哪里像是小心谨慎做人的,分明在我面前摆中宫皇后的谱儿。
主要是我估摸着,太后要是有这样的心思,早就废后叫郑娘子回荥阳去了。
两年的时间都没有下这样的决定,而郑娘子求到我面前,希望我到太后那儿去帮着她说上几句好话,求情下来,让她回归本家,得个自由身,八成是她也知道太后不肯答应的,所以想着我如今在太后面前总能说上几句话,便就去劝一劝,能帮衬得上她。
这样的心思,我也不是傻子,就任凭她来湖弄我的。
故而那时候在她宫里就拒绝了她。”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霍明珠黑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她自己不敢去,明知道一开口就会被太后给驳斥回去,下一次再想要开口便是万万不能得了,便动了这样的心思,还来告诉你,叫你想着她可怜,帮她去求情,简直是可笑的很!
她可怜不可怜,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当年她嫁到宫里,册封为后的时候,怎么没人觉得她可怜呢?
颖王还没有出事之前,对她也算是敬重有加的,荥阳郑氏一族更是因为她这个皇后之位,得了多少的推恩封赠。
那样的百年士族,因为一个女郎,又得天家莫大恩宠。
其实说起来,她可怜什么呢?
是,颖王被软禁了一年多,她跟颖王连面儿都见不着,刚嫁过来,就算是守……”
守活寡三个字她没敢说完,意识到这话不对,连忙改了口:“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虽然是中宫的礼遇,可在宫里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好好一个名门贵女,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似乎是可怜的。
但是转念想想,好处她也不是没有得。
在宫里面就算过得不自由,可是好歹那也是锦衣玉食,吃穿不愁的。
外面的百姓,饿死冻死的,连饭都吃不上的,有多少啊?
她还可怜?”
这话也的确不算是说错了。
每日锦衣玉食,还有宫女太监们伺候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又能可怜到哪里去呢?
傅清宁想到这一层,也摇了摇头:“你说得也对,我当时没想到这些,要是那会儿想到了,更不会跟郑娘子有好听话说了。
她确实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主要得看跟什么人比。
跟咱们比起来,似乎是可怜的。
可是真要把她与天下芸芸众生相比,还真就没有那么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