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得两说。
要按赵行这说法,也不是不行。
夫妇同行,就当是途径会稽郡,虽然逢上会稽雪灾,但是停留一二,四处行善,总归他们也扮不来那等穷苦人家的孩子,最多也就是商贾出身的富贵郎君。
他们又出了银子给人家买面买粥诸如此类的。
雪灾严重,会稽周边都受了极大的影响,平头百姓家里没有屯粮,也没有足够的炭火,他们出银子买了送去,那是雪中送炭,然后再从当地百姓口中套些话出来,确实要更容易些。
总比他耗在会稽府衙里,同官场上的那些人软磨硬泡的虚耗着要强得多。
“你就不怕你皇婶和国公夫人生吞活剥了你?”
赵行摇头说不会:“儿臣跟阿莞商量过这事儿,她自己也很乐意去,因为一定没什么危险嘛,总归跟在儿臣身边是很安全的,何况眼下姜元瞻也动身去了会稽,到时候大家一起,我们快到的时候想法子传信给他,叫他脱身出来,更没什么不安全的。
阿莞是心善的人,听闻会稽大灾,学子又暴乱砸了府衙,在家里忧心忡忡了好几日。
一听说儿臣要带她一起去,她满口就答应了,也不怕辛苦的。
昨夜里还嘱咐儿臣,若是今日早朝把事情定下来,叫儿臣务必到福宁殿跟您回禀此事。
一天到晚念叨着,若是要去,得多带些银子在身上。
朝廷的慰抚款是一回事儿,我们若去了,能帮一点就是一点,那是我们的心意。
所以国公夫人和皇婶那边,当然有阿莞替儿臣去说。”
这倒是出乎晋和帝意料之外。
那小姑娘……她娇生惯养的,虽也算是个识大体的女郎,可长途跋涉,跟着去赈灾,到那天灾人祸并发的地方裹乱,她竟然也肯。
晋和帝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赵禹:“你也觉得可行?”
赵禹这才点头说对:“叫弟妹和裴大姑娘乔装打扮,随行的人也认不出她们身份,等到了会稽再换回女儿身就是了。
原本二郎只说要带上弟妹,儿臣思来想去,她一个人,出门在外总没那么方便。
就算还带着贴身伺候的婢女,可贞乔装打扮起来,侍女都未必能时时跟在身边服侍。
所以才跟二郎说,好在裴大姑娘如今还在京中,把她一并带上也好,姐妹两个互相有个照应的。
而且同行之中有两个女郎,也更不叫人起疑心。”
他又怕晋和帝多出别的心思。
毕竟皇婶先前还专门进宫跟母后抢过人。
他刚在太极殿上举荐了赵然随行,这会儿就说让把裴清沅一起带上,别再叫父皇误会了。
这到底是出去查桉子,还是带着人出去游山玩水,培养感情的。
于是又添了几句:“本来带周三姑娘也行,她跟弟妹是手帕交,从小长起来的,但儿臣又想着,她那个性子,总是风风火火的,出门在外或许要吃亏,不如裴大姑娘稳重,还是带上裴大姑娘一起更合适。”
晋和帝都还没说答应呢,他倒把话全说完了,像是已经敲定此事一般。
反倒把晋和帝给气笑了。
他从罗汉床上翻身下来,背着手来回踱步,好半晌才嗤道:“你们两个考虑的这么周全,哪里是来问朕的意思,分明是来通知朕的。”
赵禹和赵行两兄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赵行抿唇凑上前去:“那当然不是了,父皇您要是觉得这个方桉不靠谱,行不通,或者承担的风险太大,如今阿莞还好些,嫁给了儿臣,夫妇一体,她也愿意跟儿臣共同分担。
可裴大姑娘出身金贵,确实没必要去冒这个险,跟着我们在外面奔波辛苦。
父皇要真觉着不行,就不带她们姐妹两去了。
等到了会稽郡那边,儿臣总会再想出别的法子来。
或是没有女卷随行,我们也是可以微服私访的,无非就是花些银子的事儿。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人家总要承我们的情,这也都没什么。”
但他肯定还有别的想法,一定没有说全了。
诚如他自己所说,就算没有女卷跟着,难道就不能微服私访了?
郎君们一处,路过会稽,见百姓受灾,就哪怕是从人家的镇子上过,讨要一碗水喝,都能留下些碎银子,问上几句话了。
不就是多花点儿银子的事。
会稽官场人人自危,或是会盯着他们,却总不敢痛下杀手。
而且他们几个,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一个姜元瞻,就尽够护他们所有人周全了。
要说为着行事方便,不带上姜莞和裴清沅才更方便呢。
有两个高门娇养长大的女郎跟着,说难听点儿那是拖累。
反正他想着,真说带上姜莞和周宛宁都算了,这两个自幼习武,也未必全然娇滴滴,可裴清沅……那真是个琉璃美人灯的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
可是沉默了半晌之后,晋和帝捏了捏眉骨:“你特意拉上你大兄来说,又说一半藏一半,朕不追问你,但此行会稽,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得三思后行。
此事朕准了。”
赵行眉眼间一喜,嘴上说着多谢父皇恩典,拜了一礼下去。
晋和帝看他那样,就知道他真还有别的心思,但既然说了不问,那就不会再过问。
摇了摇头,摆手催他去:“你去吧,后日启程动身,既要带上女卷,她们随行要带的东西多,还得去国公府跟国公夫妇好好说,才能把裴大娘子一起带走。
你此去怕要数月之久方能平息此事,归期未定,出宫前去见见你母后,陪她说说话。”
然后又去看赵禹:“叫你阿弟陪着你母后说说话,你先行出宫,替他打点一二,也别叫他什么都自己去办了,忙得很,有他一时顾不上的,倒在沛国公府失礼。
你替他去说,就说是朕的意思也成,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
赵禹心里觉得无奈,嘴上到底不说什么,只把晋和帝的话都一一应下来,然后才与他辞了礼,带上赵行一道出了福宁殿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