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送了姜莞回绿腰,韩令芙总算有了一回眼色,没有再跟上去。
横云是个见事极明白的丫头,原来是从一开始便如此。
在今后未知能否升发和跟着去伺候姜莞这二者之间,她虽有过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赵行见小姑娘笑容明艳,就知她心情大好,在绿腰月洞门外揉她一把:“去歇一歇,外面冷,别乱跑了,一会儿人来了有你热闹的。”
姜莞说好,歪头仰脸对上他:“二哥哥跟人说话可真是不留情面,韩姐姐肯定要伤心了。”
可她哪里有半点心疼韩令芙的样子。
赵行无奈,拿她没办法,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可没法子了,她话说的重,我是怕你伤心。”
果然小姑娘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听了这话才肯老实,挥挥手目送他走,才转身进了绿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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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不到半个时辰,行宫里的人多起来。
姜莞懒烦见着韩令芙,所以窝在绿腰不出门。
外面小丫头打了厚重的毡帘进来回话:“姑娘,周三……”
“我来便来了,还要通传的?你们家大姑娘可真是越发金贵了。”
小丫头一句话没说完,清亮悦耳的声音先穿透毡帘飘进来,紧跟着一红衣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进得屋中。
那少女生的粉腮杏眼,眉宇中又有三分英气,红衣蓝裙,一身花团锦簇的热闹,像极了她这个人。
进门的正是姜莞闺中密友,大理寺卿周家的三姑娘周宛宁。
幼时她与姜莞二人可称得上狐朋狗友这四个字,一起打过架,一起摸过鱼,交情硬得很。
姜莞见她便笑了:“就你没规矩,进人家屋子都不等通禀,横冲直撞的。”
周宛宁背着手摇头晃脑也不上罗汉床,扫见这屋里一张新面孔,咦道:“这就是你跟二殿下讨来的那个小宫女吗?”
姜莞眉心微拢,困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横云的?”
说起这个周宛宁小脸一垮,什么明媚颜色都不见了踪影:“我们来的时候去见二殿下,韩令芙也在,郎君们留在屋里说话,我们就出来了。
韩令芙眼眶红红的,就有人问她,她在那儿说什么她言语之间失了分寸,左右你要个小宫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深以为那些话伤害了你,很是过意不去。”
周宛宁是真觉得恶心,扭脸儿啐了两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讨了个行宫当差的宫女,二殿下为了维护你斥责了韩令芙。
方才那几个不知好歹的还在那儿说呢,二殿下素日里那样温文尔雅,竟然为了你这样说韩令芙,实在有些过分。
她又要充好人,一味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说不怪二殿下更不怪你云云。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又懒得同她吵,就辞过来找你了。”
姜莞面色沉沉,原本挂在脸颊的淡粉色也被她周身肃冷融了去。
周宛宁看她生了气,撇撇嘴:“她一向这样,装的无辜可怜,错都是别人的,你也别生气了,今年跟她一起来汝平,算我们倒霉。”
这本来就是韩令芙作怪才闹得事大,根本是她自己嘴欠,还要叫人家都觉得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凭什么要认倒霉?
况且赵行是不是清隽高雅之姿,岂容得她们置喙议论?
姜莞黑着脸叫长宁:“我妆奁匣子里有一支凤穿芍药的赤金红宝石步摇,你拿着去找韩令芙,当着众人的面给她,说我给她赔罪。”
周宛宁吃了一惊,忙叫住长宁:“东西倒不值什么,你也不缺这一支步摇,可是做什么给她赔礼?她也配!”
“你去。”姜莞冷声又催,“她八成不肯要,你告诉她我说了,东西送不出去,你不要回来见我了,话会说吗?”
长宁起初有些发怔,听到最后一句恍然大悟,漾开笑就说会:“大姑娘伤心的哭晕过去两回,觉着连累了韩二娘子,全是姑娘您的错,您自觉没脸见韩二娘子,只敢让奴婢替您去赔罪!”
姜莞就笑了:“好丫头,真聪明,快去吧。”
长宁依言去取了东西退出去,周宛宁看得目瞪口到,等回过神来,在姜莞肩头轻轻一拍:“真有你的呀!你几时学会了韩令芙那些招数?”
姜莞往身后软枕靠了靠,拨开周宛宁让她离自己远点:“这叫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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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莞赔罪的事传入赵行耳中,他细听过后只让元福去寻了两册孤本字帖拿给韩沛昭,由韩沛昭转交韩令芙赔礼。
那些小娘子们本就不知内情,不过来得巧,刚好看个热闹而已。
如今见姜莞拿那样好的步摇来赔罪,又看赵行姿态摆的这么低,一时做起墙头草,转过头就说都怪韩令芙小心眼,这种小事也要拿到人前说嘴,逼着姜莞和赵行给她赔礼。
一直到午饭时,众人一同往第三进的主院去吃第一顿饭,韩令芙都没有再出现。
席间小姑娘们见姜莞果然眼尾红红,还微微有些肿,显然是哭成这样的,便凑在她身旁安慰她。
韩沛昭深知她不是个好的,自己妹妹是被她这招以退为进给套住了,眼下却不能发作。
他站起身,举盏叫阿莞:“二娘本无恶意,只是有些小题大做,你开口要个小宫女本不是大事,是她太多虑了。
不过你们小姑娘间偶尔拌嘴,也没有隔夜仇,她不好意思来见你和二殿下,我自罚一杯,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他不等姜莞说话,一抬手饮尽一杯。
赵行眼眯成一条缝看过去。
姜莞闻言只得也站起来,摆在面前的小酒盏却一动没动:“大家原都是一样的人,韩姐姐若是看上了哪个丫头,开口讨要,二哥哥也不会不给。
只是她眼界高,又说要家里买回去知根知底的才肯用,行宫这里采买的丫头们于她而言都是来历不明的。
韩姐姐是好心劝我,的确是我该给她赔不是,东西送了,礼也赔了,此事便揭过去不再提,韩姐姐若说不好意思见我,那便是心里还怨我,过会儿饭后我只能亲去赔罪了。
韩大哥哥别这样敬我酒,我大病初愈不能饮酒,你满饮一盏,叫我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