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罢,若离的心头再次被酸涩侵蚀,她一遍遍的读着这几行字迹,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在宣纸上,染花了墨汁。‘梁燕自双归,长条脉脉垂’奈何那不是她所走的路,她这样的女子,背负着这样的使命与命运,结局永远都只会是:‘独自立瑶阶,透寒金缕鞋’……
也许有一天,她将会被冠上天大的罪名,穿上一件破旧的囚服,被关押在满是铁锈的囚笼里,游街示众,然后,漫骂与诋毁随之而来,直至她的人头滚落在肮脏的邢台上……
但,她唯一不服气的就是为何她要承受这样的命运?她现在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一颗放在这大内紫禁城内这个诺大的棋盘上的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或者古人是对的,若要平定天下、收复民心,就必须牺牲一批人……然,她正是那个必须为帝王业牺牲的人……
……
次日清晨,早朝在即,云轩站在‘文华殿’内由许公公为其整理朝服,昨日深夜,边疆八百里加急文书上报,今日正午,边疆修罗国太子驾临云国,并且带来边疆四大美人与无数珍奇药材
这事一传出来,皇后彻夜难眠,然若离却是异常平静,清早,付婕妤就已经穿上了朝服匆匆去了御书房,但是却扑了一个空,皇后也是早早去了云享殿,但没想到同样也扑了一个空。
可见,云轩昨夜歇在自己的寝宫里的事情,还尚未告之众嫔妃,就连目前圣宠正旺的上官容也没能得到皇上的消息。
而若离却在听到修罗国太子今日会抵达帝都之时,她早已料到云轩会在自己的寝宫内休息,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吵到他思考问题,毕竟修罗国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云国抗衡的强国。
记得几月前,卡撒公主死于陷害杨才人,事发之后,卡撒那边竟没有半点动静,并且在云轩请使者前去送公主骨灰之时,他们还盛情招待,并不计较公主是如何死的,而是问云国可否免去卡撒一年税率,因为卡撒三年干旱,收成十分不好。
没想到一位美丽聪慧而又艳丽无双,被喻为卡撒第一舞神的公主就只值这个价值,据说当时在闻讯公主死因时满朝上下没有一人流泪,但却在看见云国赏赐的宝物时,人人欣喜激狂……
这就是一个女人对于一个国家的价值,举国上下在失去了这个女人之后,竟连一滴眼泪都吝啬不肯给予……历史……究竟将女人摆放在什么位置?
“小姐,今日一定要穿朝服吗?”春兰手中拿着那件‘七重纱衣’,抚着那丝光柔滑的质感,一时间有恍然的感觉,自古以来,‘贵妃’这两个字永远都是一个禁忌却让人回味的话题。
特别是贵妃的朝服‘七重纱衣’的由来,那是大云国永恒的话题,而这‘七重纱衣’正是先皇的贵妃慕容无双死前穿的衣裳,可是有谁能想到,那么美丽的女子竟然有胆量从城墙上跃下?
若离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随后命人提水进来沐浴、熏香,而后更衣、梳妆。
红日初升之时,许公公派了宫女前来昭华宫通报,今日晚宴各宫嫔妃均要参加,设宴在乾坤殿,满朝文武也一同参与,甚至连前些日子被禁足的恭亲王云延也在内。
一听说云延也要来,若离的心猛然抽紧,虽已能慢慢忘却哥哥的容貌了,但是回想到曾经过往,心头难免疼痛难忍……
若离坐在浴筒里,满身的玫瑰花瓣挡住了水下那窈窕迷人的身子,她任由春兰为她梳理头发,她双目微闭,唤夏荷端进了一柱檀香,袅袅燃起,浸满了一室的飘渺……
冬雪在此时默然走进若离寝室,越过八尺牡丹百草屏风,将一张字条递交到若离手中,轻打开,那竟是父亲深沉的笔迹:“今夜子时,小树林相见……”
双手一紧,那张纸便皱在手心里,若离闭上双眼轻揉成团,睁开眼道:“你们都出去吧,春兰,拿我的衣裳来……”,随后,那将那张纸化成了灰烬,而后,竟飞跃出,一件轻薄的纱衣披在了她的肌肤上,点点水珠从白皙粉嫩的肌肤上滑落,变成了无形的蒸汽……
春兰将衣裳为若离穿好,里里外外共七层的轻纱薄绸细细整理,最后在腰间扣了一条碧玉金丝环带,将若离一直不离身的那块凤佩系在了腰环上,而后又夏荷进来为若离梳妆打扮。
冬雪随着夏荷一起走进寝室,站立在若离身边,半晌才喃喃道:“小姐,老爷要您在今夜子时利用皇后除去淑妃腹中皇嗣,且……且臣相的武功须胎盘入药,所以……”
若离眉头一动,啪的一声放下了画笔,惊得身后的夏荷与一旁的冬雪皆是一愣,只听若离冷清道:“回话给他,今日我不会动手,若他当真着急,就自己找人杀了上官容。”
说罢,若离起身走进了偏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那两名神情窘迫的丫鬟关在了寝室内,愣得久久无法回神……
偏殿中,若离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段日子刚刚供奉的佛像前,身上的白纱拖在冰冷的地板上沙沙作响,停脚,抬首仰望四周墙壁,那是她花了几天时间效仿御书房暗格中的壁画描绘成的‘飞天’图。每一个动作与每一个招势都模仿得几乎一样。
她一直都在练习,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碰得上七星连珠之夜,运用‘飞天’的神轮冲破穿越诅咒,能够让自己转回失控隧道,回到未来……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肉身是否还在……
蓦地,素手狠狠的撕扯着手中的丝绸手帕,重重的咬着自己粉色的下唇,她不能永远这样任由他们利用,若自己翻不了身的话,她将会死得比司马氏上下三百余口人更惨……
抬首,目光冷然,忽扔掉了手中的丝绢,向壁画靠近两步,拿起画笔在墙面上绘画起来,将那些尚未完成动作绘完……
直至正午,若离才从偏殿中走出,又将那只硕大的铜锁挂在了门上,轻甩一下长袖,坐在了镜前,拿起一支画笔轻点了自己额前的娇艳,让春兰将自己的长发编制成了简单却优雅的发式。
身后的长发用白玉链垂在胸前,恰好衬托出耳间的那小巧玲珑的珍珠百合坠,与颈上的牡丹翡翠金边叶。
“小姐,饰盒与香粉都拿来了”春兰将一个紫木盒子递到若离面前,轻打开,里面全都是各种式样的镯,若离看也未看,只是随手捡了一只贵妃粉翠套在手腕上,让自己的白皙的手腕显得更加粉白诱人,翠镯更是娇艳欲滴,色泽光润。
而后,她凝视着春兰手中的那盒香味宜人的粉盒,一朵娇艳的白玉萧蔷盛开正旺,抿唇,接过粉盒,抚着那白润的萧蔷,这是欧阳无情亲自为她所雕,选用的更是上好的羊脂绵玉,抛光仔细,因而十分好看。
一个双脚残废的男子竟有一双如此灵巧的双手,这大概就是天意所谓的公平吧,微微失神,用指尖点少许涂抹在脸颊,顿时觉得冰凉渗入肌肤,香气四溢,脸色白皙泛粉,煞是迷人。
春兰不禁有些看痴了,虽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姐倾国倾城,但却没有想到竟然能美到如斯地步,伸手擦了擦的口水,巴结的靠近若离,道:“小姐今日好美……”,美得她都流口水了。
若离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随后拿起一支金钗塞进春兰手中,淡然道:“有赏,你下去吧”
春兰看着手中的金簪,想想她这辈子似乎都不用再干活了,但是她那句话当真这么值钱么?再次瞥了两眼手中的金簪,这才吓得大叫起来:“呀……小姐,这是皇上赏赐给贵妃的凤簪呀……”
……
“今夜虽遇风雨阻,明日亦有月归处”若离坐在寝室的床上念着这两句词,白皙的手将字条捏紧,双手合十藏在手心里,‘今夜虽遇风雨阻,明日亦有月归处’,明日当真有月的归处吗?
低首,敛睫,素手成拳,‘烦躁’与‘忧愁’似乎永远都依附在她左右,剪不断,理还乱,曾经的词帝想表达的莫非就是如此意境?
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迎向天空一轮明日,淡漠却染满烦忧的面容突然多出了许些期盼,‘明日亦有月归处’么?
心,突然有些安定了……
正午,用完午膳后,若离便命人将贵妃椅搬到大殿外,又让冬雪随便找本书来,坐在椅子慢慢看起来……
今日风和日丽,只奈冬季悄然而至,让原本温润的空气染上了许些寒气,北风轻掠,让人不觉有些凄桑之感,若离望向远处急步走来的那抹明黄色身影,轻叹了一口气,似乎,这个人最近常爱来她这。
云轩带着公公匆匆走进了昭华殿,在眼角瞥见那一抹悠然淡漠的白色身影时,英俊的面容上缓和了许多,连平日冰冷的薄唇也沾染了许些温柔,一步不停,他直朝若离走去,在她面前停步
“皇上今日前来是为了告诉臣妾,皇上得了四大美人?”若离口吻清淡,含着几分戏谑之意,但却没有半分嫉妒,她眼神带暖,更在阳光下闪动得迷惑人心。
云轩情不自禁的双手按住椅子,倾身上前偷得一个香吻,而后宠溺的拉起若离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碰触,半蹲着身子扬首看着这个脱俗的女子,眼神浸满了柔情,但口气却略带薄怒:“若儿是希望朕收了那四大美人?”,他撇下修罗国太子匆匆来看她一眼,就得到了这么一句话?这怎么成……
若离看得出云轩那双墨色闪动的眸子中期待着什么,她掩嘴一笑,声如银铃般扣人心弦,白纱罗绸袖轻轻拂动,一只白皙嫩滑的素手握住了云轩的金丝缠龙明黄大袖中的手,轻抿唇。
“臣妾的意愿,皇上会赞同吗?”若离望向云轩那双突然向夜空一般深沉的双眸,挑衅似得笑道:“倘若臣妾想独霸皇上,皇上会舍得为了臣妾而废除整座后宫吗?”
或许,若离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想试探云轩对她有几分真心,想来她也不会当真为了自己而废除整个后宫,但是当云轩那双深沉的眸子变得异常柔和的时候,若离的心蓦地紧张起来。
他突然执起若离的手,凝视了良久,久到连若离都能清楚的看见他眸中只映着他们二人的手,而后他抬首,认真的说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说罢,冰凉的唇吻住了她的手背……
若离愣住,心颤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无耐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怎么都无法如愿,然,当她愣怔抬首触到他那双霸气且温柔真切的眼眸时,世界似乎都崩塌了……他是认真的……怎会?
当一个一直都游戏人生的男子对一个女子如此认真的时候,这代表着什么?……若离不敢去想,她只知道她挣扎,她想逃,可是最终被这个男人霸在怀中,不能动弹……
他在她耳边说:“是你先惹我的……”,他说,是她先招惹他的,若不是那日她问他是否喜欢自己,也许,他根本就没勇气跨出那一步,然,自那日之后,他便认定了她……
许公公一双好看的眼睛在云轩与若离两人之间来回瞥了几下,心中有些担心皇上,因为他从皇上那双眸中看到一种他从未看到过的炽热与沉迷……就如……就如五年前先皇看慕容无双的眼神一样……低首,许公公清秀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安,他已然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并且这是无人能阻止的事情……但,皇上身前还挡着一个欧阳明日呢……
一想到这个欧阳明日,许公公的脸便沉寂下来,那个绝色俊美的淡漠男子似乎也喜欢贵妃,那么不论才华、容貌与气度、权势,他都是可以与皇上相媲美的男子,那么……许公公有些不敢去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