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不要再说了！”

蓝齐心知，有些事情他家王爷一定不想让顾怀瑾知道，他若是再不阻止，还不知道小玉儿会说什么。

可小玉儿满心难过，已经泪流满面。一想到王爷都快死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她泣声反驳道：“为什么不能说？王爷做了那么多事情若是不让他们知道，他们还真的以为王爷是觊觎皇位的逆臣贼子，王爷该有多冤呀！呜呜呜……王爷他给所有人想好了退路，却唯独给自己留了一条死路……”

小玉儿的话让顾怀瑾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的灼热逼了回去。

“若是想救你们王爷，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他！”

这边蓝齐和小玉儿将以往蓝夜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

将军府那边，顾霂和顾之逸已是好几天没回家了，他们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欧阳舒心。

顾怀瑾一直没动欧阳舒心，一是因为知道她跑不了；二便是给他们父子二人接受和缓冲的时间。

偌大的将军府一时只剩下欧阳舒心、殷氏和断了腿的顾云，连楚莲都搬回到楚府去居住了。

铁营内，顾之逸刚训练完士兵回到营帐，一抬眼便看到顾霂正在里面等着他。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爹，您还不打算回家看看奶奶吗？恐怕阿瑾那边不会再等下去了！”

顾之逸沉沉地吐了口气，半天才道：“我还是不相信她会与梁勋密谋，不相信她会害死你爷爷和你二叔！”

顾霂一针见血道：“爹若是不相信，又怎么会这些天一直不回家呢。听下人说，奶奶现在情况挺不好的，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憔悴了不少。这些日子孩儿都会留在军营不回去了，但爹应该回去看看。”

顾之逸低头默了默：“霂儿，若是阿瑾真的要杀你奶奶，你当真不管吗？”

“孩儿该怎么管？”顾霂声音很沉很沉：“爹，那些痛不曾降临在你我身上，我们有什么资格求阿瑾手下留情？”

顾之逸又沉默了好久，又急又痛：“霂儿，你真的想好了吗？那可是你的亲人，你的奶奶呀！”

顾霂亦是红了眼眶。

“爹会顾及她是亲人，是因为爹当年没有闻到飘散数百里的焦尸味道，没看到凉山脚下葬着的数万累累白骨。”

“当年孩儿赶到凉山已是出事两个月之后，但那尸体烧焦的味道依然弥漫着整个凉山地界，那里成了令人胆颤心寒的万人坑，除了豺狼虎豹无人敢靠近。孩儿试图从里面找到爷爷和二叔，可是所有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或者被禽兽撕扯得四分五裂，孩儿根本无法分辨，最后只能将所有尸体一起合葬。”

顾霂捂了捂胸口，回忆起那段噩梦般的过往，他的心仿佛被万蚁蚀骨，但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心底的压抑才终于缓和了几分。

“大军回京的时候，孩儿遇到一对孤儿寡母，母亲的公公和丈夫当年全都是顾家军的士兵，却都死于三年前的那场战役。这对母子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捱过了三年，却最终还是在怨恨中离了世。”

“他们都是病死的，本来只是偶感风寒，但因为没钱医治，慢慢地病情恶化感染了其他病症，孩儿遇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无法医治了。那母亲临终前恨透了二叔，恨透了顾家军。她的公公和丈夫当年都是因为相信顾家军才去投奔的，哪曾想却就这样丢了性命。”

顾霂伸手拂去眼角的湿润，他看着顾之逸，凌然道。

“爹，您从小教育孩儿，士兵的职责是行军打仗保家卫国，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可我顾家军数万士兵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他们满心以为朝廷派去的人是给他们送补给粮草的，却不想正是他们心心念念期盼的人，将他们推入了火坑。”

“顾家军枉顾的生命应该被正名，二叔不该到了黄泉还要被天下人唾骂。”

听到这里，顾之逸摊在椅子上，已是老泪纵横。

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知，可那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呀。

他一直知道父亲不爱母亲，是母亲当年仗着嫡出的身份使了手段才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在之后的日子里更是处处以正室的身份压妾室一头。

他知道母亲怨父亲冷落了她，却不想竟怨到了如此境地。她竟然可以为了泄心头私怨，放任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发生。

顾霂看着顾之逸的这番形容，心里也是撕心裂肺得痛。

他冷静了片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一出口，声音依然哽咽。

“爹，阿瑾不希望伤害到您。黄岐老将军年事已高，已多次向皇上请命返回东境。那里是抵御南境的重要防线，需要像您这样的将军。娘让孩儿转达您一句话，如果您愿意接替黄岐老将军，她也愿意追随您前往象山，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永不回京。”

顾之逸当晚回了将军府，母子二人在房中待了许久。

安静的房间里，对话声细细碎碎，偶尔还传出阵阵压抑的哭声。

顾之逸也是在此时，才彻底清楚了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故事。

当年顾以瑜因筹备军费找上欧阳家，也是在那个时候与欧阳家的庶女欧阳舒月结识，二人一见钟情。

然而欧阳舒心作为嫡女，也看上了这位大将军，更看不惯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想飞上枝头做将军夫人。

在这件事情上，欧阳家主自然是向着嫡女的，便跟顾以瑜谈条件，若是他能迎娶欧阳家嫡女为妻，两家联姻，军费资助自然不在话下。可若是庶女，他们便只是象征地陪嫁一些嫁妆，其他的就不会管了。

顾以瑜起初是拒绝的！

但当时边境战况惨烈，数座城池被敌国侵占，百姓流离失所，将士们食不果腹根本无力对抗。

当时除了欧阳家，没有任何一家能拿出那么多的钱。

欧阳舒月不忍顾以瑜战败，便极力劝说他答应此事。而她自己，则做了顾以瑜的妾室。

为此，顾以瑜一直对欧阳舒月心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