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沃尔德利的眼神涣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或许今天晚上,午夜,凌晨——
猫猫推开他的房间,提醒他该起床,吃过早饭之后等半个小时再吃药最好的时候,
发现他已经醒不过来,身体冰凉,紧闭的眼睛以后也不会再睁开。
她会哭闹着扯他的手臂,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还有多久?”
沃尔德利费劲的将头朝向时末所在的方向,眼里流露出些许乞求。
“半个小时。”
时末将手搭在沃尔德利的头上,没一会儿的功夫,临死前的无力感暂时从他身上消失。
时末将他床头柜上一个不大的缺了小口的空杯子端过来,将茶杯放入沃尔德利手里时,空着的杯子里如今装满温度最容易入口的水。
他并不着急着询问老人召唤他过来的原因,将水杯递给沃尔德利,便起身走到窗前。
隔壁有孩子们小声的呼吸声,还有几个睡不着的孩子说些悄悄话。
为了好在晚上照顾他们,沃尔德利就住在他们隔壁。
到夜晚,连行动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听力比较好的种族的孩子们,比如说猫科动物或是犬科,似乎除了普通人类,类人的听觉都不差。
“我希望这些孩子们今后的生活能够幸福。”
沃尔德利喝完水,从床上坐起来,床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哀嚎。
“我也这么希望着。”
时末低声说道,像是在开玩笑。
听到时末的话,沃尔德利显然愣了一下,他急忙问:
“我还有灵魂和感情是完整的,这些能够做什么?”
“由于您的寿命将至,感情实在不值多少,而灵魂的话,一颗略有瑕疵的灵魂......”
时末打量着沃尔德利,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沃尔德利的灵魂,成分意外地跟普通人很相似。
有璀璨的地方,同样也有瑕疵。
只是每一处瑕疵,都被璀璨团团包裹,只要它有出来作恶的打算,就一定会被璀璨所阻挡。
“您活着还真是辛苦。”
沃尔德利默然不语,只盯着时末,想要知道自己灵魂的价值。
“他们可以得到您灵魂的庇护,在遭遇困难的时候,您的教诲会第一时间在他们的脑海里响起。”
“只是这样么?”
“已经是极限了,要知道,我可不赚多少的。”
“那就这样吧。”
“不再去看看这些孩子?”
“不了,见到反而会不舍。”
“那么,交易达成,沃尔德利先生。”
羊皮卷在空中缓缓浮现,长长的各种款项,好像交易的不止灵魂似的。
时末看不懂这些,沃尔德利则更加如此。
等到羊皮卷完完全全实体出现在空中的时候,沃尔德利的名字以精灵文的形式出现在落款处。
接着羊皮卷开始燃烧,没有烟,没有灰烬,没有温度。
就这样静静的燃烧殆尽,两个人也沉默的盯着。
“我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么?”
沃尔德利又重新回到床上,记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所看见的东西也不甚真切。
“对了,我多少岁了来着,我已经记不清这些了。”
“三十四岁11个月,您的生日距离主神祭很接近。”
“我这一生,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祝您的灵魂能够......”
时末本来打算祝他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只是他忽然发现,是他交易了沃尔德利的灵魂。
“一路走好,我尽量让您的灵魂处境安逸一些。”
他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些泪水,嘴里呜咽着某个人的名字。
不是孤儿院里的任何一个孩子,究竟是谁,时末也没那心思去探寻。
等到老人彻底断气,他的尸体之上浮现出一个虚幻人影,跟沃尔德利十分相似,那就是沃尔德利的灵魂。
时末伸手,做出托捧的姿态,灵魂便化作一道光,变成一颗小球,落在时末的手上。
他走到老人的床边,将他的被子掖好。
“吱——呀——”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小巧的身影走进来。
“他死掉了吗?”
格蕾雅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那个老人。
“嗯,走得很安详。”
“你就是那个可以交易给别人很多钱的神灵吗?”
“算是。”
“你能让他活过来么?”
“当然可以,只是,我觉得他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因为他说他不后悔么?”
显然,格蕾雅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外偷听着了。
“他的灵魂也传来安详的味道,不信你闻闻。”
时末短暂的将自己对灵魂的嗅觉弱化了许多倍之后,映射到格蕾雅身上。
她嗅到了疲惫,疲惫之人在遇到任何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的时候所产生的如释重负。
哪里都可以,这颗疲惫的灵魂只想要休息。
“我还可以找你吗?”
“当然可以。”
格蕾雅并不知道,失去了院长的孤儿院以后会怎么样。
白天那个有钱少爷提醒过,交易是很珍贵的。
交易任何一个珍贵的东西,都会伤心很久。
“那...再见。”
既然用不上个时末,她于是轻轻对时末摆手。
“太无情了。”
时末下意识吐槽,低头去看格蕾雅,格蕾雅低头看着死去的院长,眼泪很快就把破旧整洁的床单沾湿。
他拿着沃尔德利的灵魂,缓缓的后退,身影也缓缓淡出了空气中。
“我要这些灵魂又有什么作用?”
许久不见的意识海里,沃尔德利的灵魂在某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停下来,陷入沉睡。
这些灵魂用来献祭,非得要走量不可,因为品质的原因,沃尔德利的灵魂能够给他带来的增益实在不多。
他之所以愿意答应交易,仅仅只是因为每次交易成功之后,精神上就会有一种刚刚磕完药的畅快感。
情绪在那一瞬得到完满的充盈,但也只有那么一瞬而已,接着快|感就会急速下降,最终回归到平常时刻。
巨大的落差会让时末不停地想要立刻去寻找下一个交易目标。
但他却一直在控制自己,被交易所施舍的情绪控制,那个人就不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