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发烧中的梦境
用宽大的袖口擦掉脸上画的不怎么样的粉黛后,海柔儿露出她的真容,她的五官很深,有着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瓣,眼睛虽不算大,可配上那张有些消瘦的瓜子脸也显得特别的有神。褐色的头发和眉毛将五官彻底融合成了一张漂亮的脸,异常的清新干净,有些类似中东美女的味道。
这种带点异国风情小清新的天然美女在以前很少看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冯小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海柔尔是吧?谢谢你带我们进来!”他微微的点头致谢。
外边的能见度还行,呜啦啦的虫子化作稀稀拉拉的绿光经过半空,几人都可以从听到那种翅膀扇动发出的声音,如果想的话,他们甚至都可以从缝隙中看到虫子们在天空的雄姿。
“不客气!”她颔首一笑,这算是给几人打了个招呼,仿佛心中装着什么事情,靠着土壁闭上眼睛后就把头埋进双膝里,再也不说话。
冯小煶再次礼貌的对着她点点头,心中却有些谨慎起来,这女人看上去不太愿意沟通交流,是故意为之还是天性如此?鲜有对手机电筒不好奇的土著之人,为啥她的反应那么平淡?她认得那几个光头大汉,会不会他们之间有什么勾当或者是联系?
将靠在旁边的重剑稍稍挪动一点位置,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冯小煶借着手机的亮光盯着对方,想要发现些什么。
伤口处忽然一疼,他反射性的将目光收回来。就发现小倩撅着嘴巴朝他翻了个白眼,手上绑扎的力度很紧,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
“嘿嘿!”冯小煶看看小倩,又看看海柔儿,自顾自摇摇头,闷笑一声。
用砍下来的那根直角的树根固定住脚掌与小腿之间的角度后,再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丝草布缠了上去,她硬是卯足力气系紧最后一个结,让这只本来就有些粗壮的小腿看起来和大象腿有的一比。
“我看到了....大叔你替我挡下了那道攻击!”
“还疼吗?”怕轮椅硬硬的扶手硌得大叔的伤腿不舒服,她双手抱着大叔的臭脚板放在自己的怀里,掏出另一块丝草布轻轻的擦拭起脚上的血渍。
“不怎么疼!”冯小煶自嘲的对二女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松开了绑住大腿的皮带,皮带的止血效果还算不错,伤口已经不再继续流血“但是麻烦了啊!我这腿怕是几个月都要靠拐杖才能走路了!”
“还让你说准了丫头!”苦笑之余,他转过头故作轻松的对小倩笑道:“上次不是说过我受伤了你推我吗?这次可有机会了哦!”
“啊?这么严重?怎么.....”刚才包扎伤口的时候,爱娜看过大叔的伤口,看上去并不像他说的那么严重呀,这种程度的伤应该几天就好了才对。
手指的轻碰让爱娜一下哽住了想说的话,小倩年纪虽小,至少也接受过十几年教育,当然知道跟腱代表着什么。话说中国跨栏飞人X翔的运动生涯,不就是跟腱断裂造成的吗?
“要手术吗?”她怯怯的问大叔。
“嗯!必须把伤口切开,找到断裂的跟腱然后对接起来。”他再次试着动了动踮脚的动作,奈何脚掌就如断掉的自行车链条,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感觉到腓肠肌的收缩,有点麻木肿胀的脚板却一动不动。
“丫头啊,等明天如果安全了,我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大叔会不会变成瘸子就靠你了!”
“啊?可是......”
“手术?......我和小倩姐姐一块儿吧!大叔你教我们!”少许的沉静过后,爱娜又恢复了大咧咧的性格,什么事情都想尝试,在她看来,手术肯定是个不得了的技术,她被这个新奇的名词挑起了兴趣,而且是大大的兴趣。
“好样的!”冯小煶竖起大拇指,对爱娜交代了几句,让她时刻注意外面的情况。然后就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跟腱么?这下要废了,卧槽!卧槽!”
说得那么轻松,只是不想让两个女孩儿过多担心而已,这跟腱断了后就算恢复,运动能力相比以前也要差上不少。而速度和敏捷正是他在这引力世界生存的重要手段。
不管了,走一步是一步。至少还有技术不是?
与人的两场打斗中,冯小煶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再加上受伤后流了不少血,精神一旦松弛下来很快就感觉眼皮上下直打架,疲劳感如潮水般淹没到了自己的鼻子,随便吃了几颗抗生素防止伤口感染,不一会时间,就沉沉的睡去。
这一睡,难免做梦,梦境里很乱,乱得几乎无法形容。
他疯狂的推着轮椅在平坦的柏油道路上逃跑,不时回头观察身后紧追不舍的妖兽。妖兽很多,占据了他视野中的大半部分空间。地面、空中,密密麻麻的景象让他升起无尽恐惧。
这一刻,自己和轮椅上的小倩好像是世界上最美味的唐僧肉,被全世界的肉食动物追杀。
跑,拼命的跑!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寸草不生,就像一块无尽大小的混凝土广场,雾蒙蒙的根本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可以躲藏地方,唯一的活路就在前方,他只能不停的跑。
第一眼回头看,追杀自己的敌人尽是些獠牙兽,那灰色又无毛的皮肤在如无影灯的光线照射下流淌出黏糊糊的液体,看起来是那么的恶心。好几次那滴着唾液的血盆大口都差点咬上自己的屁股。
左转右转,他疯狂的扭动自己的屁股躲避那些咬合的咔咔作响的獠牙,下一瞬间他再一回头,獠牙兽竟然变成了大个大个的蝗虫。再一回头,蝗虫又变成巨大的老鼠。
最后一次回头之前,场景忽然变换,雾蒙蒙的空间一下变成了熟悉的场景。一条拥有宽阔水面的大江旁边,对面车道呼啸而过的各式小车在柏油马路之上奔驰,嘟嘟嘟的喇叭声的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这里,冯小煶再熟悉不过。嘉陵江边高高耸立的那七八栋上百米高的楼房中的第一栋楼顶,就是自己的家。
自己竟然推着轮椅在北滨路上奔驰。
那轮椅上的小倩为什么一动不动也不回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随风飘舞的长发,有发丝飘到自己的鼻尖,很痒。
“小倩!”他大喊,可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从未停止,喊声连自己都听不到。
前方道路转弯,轮椅转弯漂移时女孩偏过头,对着他嫣然一笑,冯小煶心中咯噔的一下,那绝美的容颜根本不是小倩,她是谁?
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和脸型。就算看上去年龄好像有些不一样,但是冯小煶是最熟悉不过。
他曾经把她抱在怀里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他也看着她一天天的长高,头发一点点的变长。
他也多少次牵着她的小手一起玩耍。
她是颖颖,是女儿!
“颖颖?你怎么这么大了?”
女孩不说话,抿嘴甜甜的笑着。
“颖颖,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他再次大喊。
忽然,一阵阵兽吼之声吓得他缩头一哆嗦!
兽吼声从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当他再次飞快的回头,视线由远及近的聚焦,眼前的景象几乎刺激得他无法呼吸,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恶心、头晕、焦虑、恐惧,密集恐惧症最典型的症状全都冲上头顶,密密麻麻的人型生物竟然在不远处的黄花园大桥上堆积成山,一只只挥动着枯烂的双手直接从三四十米高的桥面上一跃而下,如同从半空倒下一大桶绿豆。
那是......人。
掉下桥面又快速移动的人好似埋葬了许久又爬出坟墓的尸体,大部分都缺胳膊少腿,腐烂的肌肉看上去完全不可能再支撑肌肉的运动,但他们就是以极快的速度奔跑。有直接用骨茬子蹙在地上扭动身体的,还有四肢着地恍如野兽的,甚至还有四肢尽失仅凭着脊椎的弯曲不停蠕动的。
潮水般如尸体的人流齐齐朝着冯小煶怒发出吼,绿幽幽的瞳孔里满是对血肉的渴望。
卧槽,继续跑!
咦?继续?
可还没来得及再次迈动脚步,整天的巨响传来,从远处开始,黄花园大桥钢筋混凝土的现浇梁寸寸断裂,崩塌的水泥块好似一块块豆腐渣。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整个大桥轰然垮塌。似乎是遭受到某种看不见的冲击波攻击,以黄花园大桥为中心,高大的建筑挨个粉碎倒下,腾起的漫天灰尘已经完全遮蔽了天空。
人潮被一座座垮塌的建筑一片片的掩埋吞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我得回家,老婆,老婆在家里!”
冯小煶不敢再看,埋头奋力的蹬动双腿,想要跑得更快。轰隆隆的垮塌声越来越近。
直到眼前熟悉的楼房也如快速拆迁一样,从顶楼开始寸寸崩裂。
他目呲欲裂,一口气别在胸口吐不出来。呆呆的盯着这骇人的一幕,叫不出声,也迈不动步。
下一秒,巨大的混凝土块从天而降,砸的他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呼呼呼!老婆快跑!颖颖快跑啊!”
喘着粗气的冯小煶双眼紧闭浑身乱抖,原本被小倩抱在怀里的左腿用力一蹬,包扎好的伤口刚好磕在轮椅扶手上,差点一脚把轮椅蹬翻掉。
“大叔,大叔!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吓了一大跳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点亮手机的电筒,一看冯小煶的样子就着了急,抓住他的腿一阵摇晃。
“姐姐,让开我来!”
小手捧着一捧凉水浇在在冯小煶的头顶,冰凉的感觉才把他从噩梦中唤醒过来。
“咳咳咳咳!”剧烈的呼吸下,有水滴被吸进了肺里,让他一脸通红,不停的咳嗽,脚后跟的伤口也开始火辣辣的疼。
“做噩梦了?”
冯小煶点点头,不想说话。脑袋晕晕的,似乎和宿醉醒来一样没什么精神。他使劲的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狠狠的做了几个深呼吸。
一只微凉的小手摸上他的额头,稍稍揉了两下又一下缩了回去。
“吓,大叔你额头好烫!”
爱娜尖叫。
“真发烧了,对了,发烧要多喝水!”小倩使劲探出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胡乱的拧开水壶盖子就给大叔灌了几口下去。
“对了,还要吃药!”拿过背包一阵猛烈的翻找,胡乱从药瓶里抖出一把胶囊和药丸的混合物,想也不想又给大叔灌下去。
“还有......对了,冷敷!”
一块丝草布在爱娜的配合下直接绑上冯小煶的额头。爱娜得到小倩姐姐给的一个光荣的任务,那就是不能让丝草布干掉,所以她一次又一次的将水袋的水直接淋在上面。
淋水的同时,爱娜也时不时的趴在洞口从缝隙中侦查外边的情况,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三层楼的石头楼房几乎完全遮蔽了照耀在后院的月光,所以爱娜也看不清楚外面到底有没有虫子。她倒是很清楚的听到了好几声人类的惨叫,叫声中透出无边的恐惧和对生的眷念。
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一声声惨叫所代表的含义,爱娜慢慢的冷静下来。碧蓝的大眼睛茫然的向被树冠遮住的巴掌大的天空望去。
咦?好奇怪!
今晚天空的颜色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
按理说这夜晚在血月的照耀下,应该泛出红色才对。然而现在天空除了红色,竟然还有一种奇怪的彩光,时不时还闪过一道奇奇怪怪的光芒,如时光倒退中的流星坠落,往着夜空飞去。
她大胆的将地窖大门悄悄的打开一点,风很大,却让几人看得更明白。
“小倩姐姐,你看天上的那是什么!”
“那是北滨路的烟花!”
冯小煶缓缓睁开眼睛,迷糊中嘟囔了一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