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别墅，董晴把饭菜都端上了桌。芸芸和公婆围坐在樱桃木的餐桌前。芸芸哼着今天声乐老师教的要考级的曲子。公婆也都和颜悦色。

董晴忽然有点理解婆婆一直强调的仪式感是什么了。虽然她每天只负责炒菜这一项家务，但这个动作确实效用最大，因为饭桌是把家人拉在一起的最好的天然纽带。

董晴把最后一个汤端上桌的时候，张一舟也从二楼下来了，他今天在家里吃晚饭。

董晴看张一舟满脸郁闷，关切地问：“怎么样？改过来了吗？”

“哎，还是芝加哥转。这个菲奥娜，订个机票都搞不灵，也不知道HR怎么招的人？”

张一舟原先的助理怀孕辞职了。新来的助理菲奥娜愣头愣脑的，张一舟去美国出差，菲奥娜给他订的机票在芝加哥转机，却愣是没注意到芝加哥两个机场差着好几十公里。

张一舟懊丧地说：“估计得晚回来一天了。”

“啊，那你岂不是错过了芸芸的毕业旅行？”

张一舟也是一脸无奈：“这次就你一个人带芸芸去吧。”

董晴还没说什么，芸芸一听立刻撅起了小嘴，哼哼唧唧起来。张一舟平常最疼女儿。他们父女的感情极好。听到爸爸要缺席自己的毕业旅行，芸芸不可能不遗憾。

董晴赶紧安慰芸芸：“没关系，宝贝。妈妈陪你也是一样的。”

芸芸还是不高兴。

婆婆说：“要不芸芸的毕业旅行改改时间？反正也就你们几家人约着的，也不是正式的。”

芸芸的幼儿园已经毕业了，这次的毕业旅行只是幼儿园玩得要好的几个小朋友家长自发约着一起的旅行。虽然不是园方正式组织的，但也有8位小朋友，加上每家两个家长，算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旅行团了。

董晴无奈地笑：“不行的。我都已经定好了酒店了。大家请假都不容易。这时间也是协调了好久才定下的。

我这边工作也前前后后排满了。就这两天的假，还是好不容易抽空出来的。”

婆婆有点不满：“孩子过个暑假，你们做父母的也搞这么紧张。”芸芸附和着奶奶，眼巴巴地看着爹妈。

董晴有点稍稍脸红，孩子放暑假，家长安排旅游是天经地义。可是偏偏赶上她最近特别忙。

这个周末办公区座位调整之后，下周就要开始整个研发中心的敏捷培训了。周三，敏捷开发咨询专家从加州到北京来，先给经理们和ScrumMaster培训一周，接下来又是各个经理去培训员工。

按理说，董晴做为整个敏捷开发推广的负责人，根本不能请假。可是就是这样，董晴还是在专家结束培训的那个周末抽空安排了芸芸的毕业旅行。因为剩下的时间人更聚不齐，很多小朋友都到外地去了。

下下个周四，专家给经理层的敏捷培训刚刚结束，前脚送走专家，周五董晴就要离开北京，去北戴河。她只请了一个周五和下一个周一的假，这样对工作影响最小。

婆婆还在皱着眉。张一舟忙替妻子说话：“哎呀，董晴能带着孩子去不也是一样的。也不用改什么日期，暑假的北戴河多难订酒店呀。哪儿那么容易改的？”

董晴感激地看着丈夫。张一舟冲着妻子宽慰地笑笑。

这些年，董晴总是走钢丝一样地平衡着家庭与事业。要不是张一舟理解支持，她还不定多为难呢。

就拿这次毕业旅行来说。目的地并不远，大家只是自驾去北戴河渡个周末，但大大小小算起来也二十口子人了。组织一次还是挺费精力。

为给女儿留下一个完美的幼儿园记忆，董晴挑头组织了这次毕业旅行。和在DB工作一样，为女儿打工，董晴也是力求完美的。

这天晚上董晴在几家电商平台上比较了半天，眼都要挑花了，才选定了一家童装店。

她给5位小女孩，3位小男孩统一订了配套的毕业装。女生是天蓝色小背心加白纱点点蓬蓬裙，男生是白色短袖衬衫加深蓝色短裤和领结。

董晴把图片发到家长微信群里征求意见，其他家长七嘴八舌的，最后倒是都同意了。毕竟董晴审美不俗，找的这家店性价比也高，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董晴把孩子们的衣服尺寸收集起来，一一下单。等一切都搞定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张一舟一个人先睡了。董晴轻轻地躺到丈夫身边，心里甜滋滋的。

张一舟总是夸她工作和家庭平衡得很好，比大多数女人都要成功。不管他是哄自己高兴，还是真心夸奖，董晴只知道，所谓的事业与家庭兼顾并没有秘诀，只有不断付出，加倍付出。好在，她还年轻，也能熬得住辛苦。

最关键的是，董晴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夜晚同样忙碌在电脑前的，还有向晓敏。自从答应了骏骏要去德国看城堡之后，晓敏就开始着手制定暑假的欧洲旅行计划了。

这次欧洲旅行的主题是城堡之旅。精华段在德国南部和捷克北部，一路有1000公里，由西向东，沿途大约有70座城堡、城堡遗迹、王宫和宫殿。

城堡之路在国外是大名鼎鼎的旅游线路。国内近几年才有旅行社推出欧洲深度游，还是更集中在比较大众化的浪漫之路和童话之路上推荐，象晓敏这样完全走城堡主题的很少，更别提向晓敏还打算全程自驾。

因为这个路线需要特别定制，而且决定出发的时间又比较晚，旅行社给出的报价都高得离谱。虽然用的是王进勇的钱，但没离婚，向晓敏还是感觉银子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去一样，本能地会肉疼。

草草咨询了两三家，晓敏就放弃了旅行社，无论是跟团、自由行，要价都太高了，而且时间也受限，不能完全配合到骏骏的坑班时间。

向晓敏是多年的老测试工程师，最擅长的莫过于做测试计划。一个产品功能的测试计划要考虑到软件硬件相关的方方面面，环境、条件，不同使用场景，测试计划都要事无巨细地考虑周全。所以做旅游攻略，对晓敏来讲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难事。

向晓敏先在网络上查了一大堆驴友的旅行攻略。因为是欧洲的深度游，国内网上的信息有限。好在向晓敏英文很好，直接上了外网查询。托世界各地驴友们的福，几个小时下来，向晓敏收获颇丰。

查攻略、看攻略、做攻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机票、租车、酒店一桩桩一件件，向晓敏都要一一落实。为了实现孩子的一句话，除了金钱以外，家长还需要在其后付出无数努力。

向晓敏把待办事项详细地列在电子表格里。仿佛就和她在DB完成一个大项目测试一样。

奋战了一夜，晓敏终于制定了一个完全不用走重复路的完美路线。还特别找到了一家支持异地还车的租车公司。这样他们一家就可以在城堡之路的.asxs.租车，到终点还车，一切都是完美的。

更大的惊喜是，向晓敏还找到了一本经典的英文绘本，专门讲解了城堡之路沿途各个古堡王宫的历史和特点。最难得是这本英文书用词浅显易懂，难度正合适现在的骏骏。

向晓敏大喜过望，连忙在海外购上下了单。这次旅行，她本来有只有一点担忧，就是怕旅行耽误了骏骏的PET考试准备。现在看来，有了这本书，一切都迎刃而解。

她打算到时候一路走，一路让骏骏看书当导游，这样十天下来，骏骏的阅读、口语都练了下来，真是什么也不耽误。

用心到这个份上的妈妈，也是少见了。向晓敏对自己非常满意。

这个周末，王进勇又从武汉回家了，除了在孩子面前保持基本的客气以外，晓敏不愿意和他多说话。所以现在王进勇一个人睡在儿子的小房间里。

晓敏去厨房倒了一杯安神的牛奶，路过儿子房间的房门，门缝下还透着亮，王进勇在里面应该没有睡。晓敏漠然地一笑。她现在沉浸在巨大的成就感之中，王进勇如何表现她根本都不关心。

钟辛躺在床上，心如槁灰。她去和严岩告别，但是却发现自己开始更深地想念他。自己真是一个没用的人。

钟辛看着熟睡的小平的面庞，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不爱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耗心力。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的问题。她拿起手机，想彻底地删除他，强迫自己不再有这个人的任何联系方式。除了这个她实在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严岩的信息突然跳了出来：“向晓敏的微信加不上，你确信给我的账号是正确的？”

钟辛本能地检查了一下：“是正确的。这么晚了，她应该休息了。”

钟辛想，严岩自己常年熬夜，总以为别人的时间就和他一样。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人肯定睡了啊。

正想着，严岩的话继续跳出来：

“我给她推荐工作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受不了现在公司那个测试疯婆子了。”

“你叫你们女同事疯婆子？”

“不是所有女同事都是疯婆子好不好，是这个真的特别mean！”

“切，我不信。”

“你也是开发，你肯定知道有些测试有多变态。”他俩是真有共同的经历的。钟辛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来。

“那你这么叫过我吗？”

“绝对没有。”他发来一个流着大汗的表情。

“我才是信你个鬼呢！”钟辛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