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辛带着小平回家，屋子里音乐低徊，彩灯闪烁，圣诞树旁边还有一只暖意融融的小壁炉，里面燃着木炭，橙色的火焰忽高忽低，钟辛和孩子都十分惊喜。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小号的电暖器，商家做成了壁炉的模样，正面是LED屏的仿真火焰。暖风从LED屏幕下方吹出来，动画的火焰会随着风势晃动，颇有以假乱真的效果。

小平跑过去，抬起小手做烤火的模样。钟辛笑道：“正好这屋子里冷，有个小电暖器挺好的。亏你想得周到。”

“那是。”严岩带着点小傲娇地笑了。

这学区房是老房子，集中供暖。钟辛装修的时候，物业不让改装地暖。当时没在意，结果到了冬天，南向的小屋还好，能到二十三四度，算是怡人。起居室里的暖气就稍嫌不足了，一直在20度左右徘徊。

平常钟辛和严岩两个大人也还好，不觉得冷。但孩子来了。严岩怕冻着孩子，就留心选了一款应时应节的电暖器。

严岩教了小平两三次滑冰，因此小平和严叔叔也算熟了。他人又温和，孩子不怕他。严岩稍微逗了逗，小平就不再害羞，扑到他怀里了。

钟辛在一边心中感慨，有了他，就算是被千夫所指，背负出轨不贞的骂名也值了。

严岩抱着孩子，对钟辛说：“我要恭喜你了。”

钟辛不知喜从何来：“怎么讲？”

“妈妈要升职涨工资了。挣大钱钱，开心不开心？”严岩回身逗着孩子笑。

“你怎么知道？”钟辛心中也不是没有数，只是这事没有最后宣布，她也就没拿出来讲。

“我们今天同学聚会。和Anchor视频了一下。”

严岩他们的同学聚会都是同一个导师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弟。大家都在业内工作，经常提携关照。在他们这种学校，校友是很重要的资源。因此校友的圈子联系比外人想象得要紧密得多。

钟辛的升职不同于低级别的升职，是要报到总部由技术委员会批准的。Anchor是技术委员会的评审成员，因此海外的消息比国内的快，也是正常。

钟辛不免有些嫉妒：“你都不在我们公司了，和Anchor的联系比我们还勤。”

“他是我师兄。好不好？”严岩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又转过头和小平笑道：“小平，妈妈有钱了，咱们让妈妈请客。”

钟辛偷偷地乐。

“瞧给你美的，看来这是没少涨了啊。”严岩看她喜滋滋的，也不禁打趣她。

钟辛一歪头：“虽然没有你拿钱多。但是我也算可以自食其力了啊。别的不敢说，至少够我们娘俩了。”

严岩知道钟辛的薪水早就超出自食其力的标准了，也不戳穿她，只是带笑看着她。他心里止不住地骄傲，他的爱人是DB公司北京研发中心唯一的一位P9级别的工程师。在他的心目中，除了自己，别的人都配不上她。

钟辛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没有和Anchor说我们的事儿？”自己和严岩的关系说给闺蜜听无所谓，说给自己的直接上级，钟辛心中还是有点介意的。

严岩笑：“我什么也没说，我本来也不是打听你，只是问问其他人的情况，Anchor自己提的你。”

“其他人？小邵吧？”钟辛一早就怀疑严岩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小密探。要不然自己有什么事，他怎么能那么快得到消息。

严岩见她猜到了，也不隐瞒。他以前在公司的时候，虽然不太爱言语，外人看上去是技术宅一个。但实际上做到技术负责人位置的人，是不可能独来独往的，自然要收几个心腹小弟。

“小邵也升了吗？”

严岩去打听小邵，想必是今年白思孟给小邵报了P7升P8。看来老白是要扶植一个人和贾战做平衡，存储部再也不能存在单点故障了。

“小邵今年没有成功，还是Visibility不够。明年再报一次，应该就可以了。这事儿也要靠眼缘。”

对技术委员会的成员来讲，小邵还是资历不够，太面生了。

钟辛想小邵自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相亲结婚生子，却不知为什么，会对严岩和自己这段谈不上正大光明的恋爱暗中襄助。看来也是严岩的笼络手段了得了。

严岩不动声色，却真心不是个傻乎乎的人，一旦他在乎的人和事，他用心极深。钟辛和他在一起，既幸运又忐忑。这样的人一旦和自己翻脸。只怕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幸福满溢，钟辛不免也患得患失起来。

严岩把孩子哄睡着了放在里屋，过来唤她：“你也进去休息吧，累了一整天了。”

钟辛依言躺了一会儿，总睡不踏实，出去看，严岩还蹲在圣诞树下，不知捣鼓着什么。彩灯明明灭灭，壁炉电暖器的暖光罩着他，钟辛心中骤然一热。明知道成年人的爱要有所保留，却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他，自己这算是陷进去了。

她默默地从身后抱住严岩。

“跟我到里屋去睡吧。这里太冷了。”

严岩怕冷，平常两个人挤在起居室的沙发床上睡不觉得什么，今天单剩下他一个人，钟辛有些心疼。

严岩回身抱住她，笑着问：“我睡你上铺？你不怕床塌下来？”

里屋是高低母子床，上铺一个90cm的单人位，下铺一个150的小双人床。

钟辛红着脸：“一起挤挤在下铺吧。”

小双人床果然很小，三个人挤到一张床上。小平和钟辛勉强能够平躺，严岩只能侧身躺着，他一只手撑着脑袋，俯瞰着她们娘俩，一只手轻轻抚弄钟辛耳边的发梢。

钟辛悄声说：“这样你不舒服，我上去睡吧。”

她的脸和他挨得极近，呼吸落在他的胸前，象是有人拿着鹅毛轻轻地在扫。严岩不说话，钟辛抬眼，却看到他望着自己，眼中隐然有泪光。

臂弯里是爱人和孩子，屋子里是电子壁炉的暖黄色的光，空气暖暖的，仿佛还有孩子淡淡的奶香。幸福在天顶上晃晃荡荡，笼罩下来一切盛大而恍惚。

严岩不说话，他只觉得心口漾动着无限的幸运与感激。一年前自己还是孤寂冷清的一个人，而现在他拥有了钟辛和孩子，虽然小平不是亲生，但是他们仨躺在一起，仿佛就是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

严岩真不知道那个蠢男人怎么舍得丢掉这样的珍宝。他探下头，轻轻地在钟辛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钟辛看着他，忽然也生出一股前所未有情绪，生儿育女的本能超过了她的种种心防，此刻她是真想和眼前这个男人一生一世走下去，她要给他自己的一生，还要和他生一个属于他的孩子。

钟辛面红耳赤地正要开口，“岩，我们结婚吧。”

严岩倒先说话了，声音低沉温柔：

“辛，我们去买个大一点的房子吧，起码能放张大点儿的床。以后我们三个可以常常这样睡在一起。”

钟辛低声笑：“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有。我今年有三十五万年终奖，还有股票。我可以把我那边的房子卖了，也在这附近买一套。”严岩把她的发丝绕在指间。

他一提钱，钟辛倒不好说话了。现在开口求婚，好像是冲着他的钱一样。

“好，春节后去看看吧。先过了年再说。”今年为了离婚这一通折腾，钟辛可是和房产中介打够交道了。她有些懒起来。

严岩点点头。钟辛往他的怀里缩了一缩，带着笑意合上眼。

清晨，严岩睁开眼睛，钟辛已经不在身旁。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自己开始睡得平平的，很是舒服。想来钟辛后半夜偷偷睡到上铺去了，把床让给了自己。

小平躺在身边，细细的一呼一吸，很是均匀。严岩把手抬过去，想碰碰他的脸，孩子下意识地就捉住了他的手指。

严岩震了一震，他从一开始就对钟辛承诺过对小平视若己出，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和这个孩子真正地连在了一起。

没有小平在身边，钟辛离婚心中毕竟是有遗憾的，他一定要帮她拿回孩子的抚养权。

昨晚他提议买房，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同居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问过钟辛对结婚一事是不是已经改变了态度，也不知道钟辛是不是把自己放在她的计划中了。

他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但一旦感情升温了，追求地久天长的心也会越来越急迫，这种感受并不仅限于女人。

很多人认为他这样条件优越的男人，根本不用着急结婚，反而是要处处小心被套牢。却不知道严岩并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过去的经历对他而言太沉重了。人一旦从孤独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就不会再想回去。

他看了看小平，自己和钟辛到底会不会组成家庭？他有些拿不准。

严岩瞪着眼睛想心事的当儿，小平已经醒了。孩子一睁眼就欢呼起来：“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啦。”

严岩一抬头，才注意到床头挂着两只鼓鼓囊囊的大圣诞袜。小平掏出一只大大的蓝色沙漏。这是小平点名问圣诞老人要的圣诞礼物。虽然钟辛并不知道为什么孩子要这么个奇怪的东东，但还是满足了儿子。

严岩给小平的乐高玩具还躺在起居室里的圣诞树下。

小平不贪心，拿到沙漏就玩起来。他把另外一只圣诞袜也搬到床上来：“严叔叔，你也有礼物哦。”

严岩略感惊奇，他用手一掏，从袜子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纸盒来。盒子里是一款专业的运动手表，高清彩屏、蓝牙通话，还有各种心脏健康监测。

这款手表因为续航能力强，还有专业的血氧监测，一面世就冲上智能手表的热卖榜第一，目前已经断货了。严岩又惊又喜。

钟辛进来了。小平扑向妈妈：“妈妈，圣诞老人听到我的话了。他给我这个啦。”小平举着沙漏兴高采烈地说。

“是吗？看来小平最近表现得不错啊，圣诞老人只给好孩子他们预定的礼物。其他的孩子都是随便发的呢。”

“严叔叔的礼物是预定的，还是随便发的呢？”

严岩愣了一下，旋即笑开了：“是预定的，圣诞老人也收到了我心里的心愿单。”

小平这才放心。

钟辛过来吻了吻孩子，也顺便吻了吻他。严岩注意到钟辛的脖子间挂着自己送她的锁骨链。她一向很少戴饰品，现在却大大方方地戴着自己送给她的项链。严岩心中一热。

“起床，吃早饭了。我都准备好了。”

“妈妈，我不想起。”小平耍起赖来。

严岩平常是严格自律的，但今天也跟着惫懒起来：“我也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