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的最后一天,钟辛在北京南站濒临崩溃。
她从武汉回京的高铁和吴晨诚从山东回京的高铁差不多时间到达,因此钟辛决定在车站等等孩子。几天不见,钟辛着实想念小平。记忆中,除了上次去成都出差,这是钟辛第二次和小平分离。
吴晨诚的身影出现在出站口,钟辛愣住了,几天来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最坏的预感忽然变成了现实。
吴晨诚孤身一人,把孩子留在了山东。
这是教科书式的争孩子抚养权的步骤。虽然下作,但极有效。
吴晨诚把孩子藏在山东,钟辛人生地不熟,无法寻找。就算是法院判决孩子归钟辛,没有男方的配合,孩子也难以回到母亲身边,因为这类案件,警方不会强制执行。所谓的家务事,警方往往不愿意管,推一句鞭长莫及也就罢了。
更糟糕的是,如果爷爷奶奶长期抚养孩子,孩子和爷爷奶奶建立了感情,法官会从孩子的权益出发,认为孩子更适宜和父亲一方共同生活。
吴晨诚居高临下地看着钟辛,想在她脸上找到惊慌失措的表情。
钟辛痛得锥心,脸上却还是淡淡的:“小平明天要上学的,你不把他带回北京,课都耽误了。”
“幼儿园而已,我爸我妈说让孩子在山东多玩两天。我姐家孩子也喜欢小平。他自己也不想回来。”吴晨诚说了一大串,钟辛也辨不出真假。
“学习习惯要从小养成。”钟辛按照惯例不满了两句。吴晨诚知道钟辛对小平的教育怀有执念,他想看她还能怎样抓狂。
钟辛嘀咕了两句,旋即又面露释然地说:“不过也好,正好我爸我妈回武汉了,没人帮着带孩子。”
她漠然地转过身,眼泪差一点就要憋不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策。那天如果不和严岩约会,也许她就不会错过吴晨诚离京,就有机会拦下孩子。一切后悔已晚。
现在孩子人在山东,也许会有很长时间,钟辛都见不到小平了。钟辛只觉得胸口被剜了一个大洞,汩汩地留着鲜血。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呼喊:冷静,你必须冷静。
她又转回身,对还愣在原地的吴晨诚发问:“去玩多久?要不要把这个月的园费停了。一个月6800呢,也不是小数。”
吴晨诚没有想到钟辛是这个态度,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嗫嚅着说:“这个月先停了吧。”
钟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还有那些个课外班呢,一节课都四五百的。我先打电话请假吧。现在的机构,课时费肯定不给退,又要推到以后补了。”
钟辛满脸不悦,一副心疼钱的样子。吴晨诚不觉有些鄙夷,她的眼中只有钱,对孩子的爱也只用钱来衡量。
吴晨诚看钟辛话已说尽,急忙要走的样子,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回家不是这个方向。”
“我回我家。”钟辛没好气地看着他。
“你家?”
“对,没有孩子在,我和你正式分居。明天我的律师就去法院提诉讼了。”
吴晨诚看着钟辛不可置信。他不是没做准备,但她玩真的,玩得还这么冷冰冰,还是让他有点惊。
“你哪儿有家?”吴晨诚忽然觉得不对。钟辛太诡异了。目前为止,他没有等到他意料中的任何反应。愤怒的血液冲上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旁边有几个路人侧目。钟辛看了一眼他拉住自己的手,翻了个白眼:“你愿意这么想,你就这么想呗。”
她一副你自己捡绿帽子戴,我拦不住的样子。吴晨诚气结。
他想到她买的学区房,那套房子一直是她在操作买卖、装修,他根本一点没插手。现在应该也差不多能住人了。
“你?”吴晨诚虽然不觉的钟辛有外遇,但钟辛今天对孩子的态度实属反常,他决定要跟去看看:“我跟着你去学区房,那房子我也有份。”
“分居你懂不懂。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了。你去那边,我就去另一边。总之,咱俩不可能再在一个屋檐下了。”
吴晨诚气愤地把钟辛往回拉,钟辛挣扎了一下,俩人拉扯起来。
吴晨诚情绪激动,声音又大,钟辛看上去瘦瘦小小,有人想上前询问。
吴晨诚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两口子吵架!”
来人一听到夫妻二字,又退下了。钟辛心中惨然,此地虽然是大庭广众,但以国情而言,哪怕吴晨诚动手打人,只要他说一句他们是夫妻,估计也没人会过问的。就算最后惊动了警察,也不过教育他两句。
钟辛停止了挣扎,气息不匀地骂:“吴晨诚,别在这儿拉拉扯扯的。要点脸面。这里有摄像头,你的这些行为,到时候可都会放到法庭上。”
吴晨诚一听摄像头三个字,倒是冷静了下来。钟辛所言不虚,现在家暴是热点,动粗的镜头确实对自己不利。
钟辛理了理衣袖,冷冷地说:“你要跟着你就跟着。今天晚上我们闺蜜来给我暖房。你好好看看有没有你想见的男人。”
吴晨诚气哼哼地把头偏到一边,钟辛的闺蜜们吴晨诚知道,他们和向晓敏和董晴两家一起出去玩过,大美女林薇薇更是吴晨诚最熟悉的钟辛的闺蜜之一。
把脸丢到女人们面前,吴晨诚觉得没意思,但是又不放心。能够让钟辛突然看淡孩子的,除了别的男人还能有什么?吴晨诚决定厚着脸皮跟过去,至少看看她是不是和别的男人同居了。
地铁上,钟辛远远地站在一边玩手机,吴晨诚看着人群中扎着马尾,单薄而寡淡的女子,心中也有些陌生,他和钟辛终于是越走越远了。虽然他的每一步都不是这样的意图,但终究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地铁里还有人打架。本来密密挨着插不进一根针的人群突然闪开一个大洞,两个女人骂骂咧咧地打起来。大约不过是谁的包挂着谁的头发这样的小事。
吴晨诚躲在一边,听着女人人肉捶打的闷音和尖叫。世风日下,现在的女人真不像女人了。
他骂了一句:“悍妇!”
吴晨诚是第一次到钟辛买的学区房,小区的大门旧旧的,两根退了色的水泥柱子,顶着廉价的白色圆球灯,中间两扇单薄的铁栅栏门锁着,只在一扇门的一边开一个小门进入。
向晓敏就站在小门旁。一见到钟辛,就开始抱怨:“你们这个小区,太难停车了。”
“老小区,不都这样。”钟辛笑笑。
向晓敏看了一眼吴晨诚,也不跟他打招呼。吴晨诚知道她们闺蜜肯定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也懒得招呼她。一个人站在一边,听着她们闺蜜对话。
“咱先别上去了,董晴快来了。一会儿帮她指挥指挥停车吧。”向晓敏对钟辛建议道。
钟辛点点头:“这里车位特别小,好多人就是路边随便停,我的车被剐了好几次。”
晓敏嫌弃地说:“哎呦,你那个车技。”
钟辛苦笑:“不错啦,能开得走就不错啦。”
正说着董晴倒是来了,她的高跟鞋噔噔的,脚步声未消,话倒是和向晓敏一模一样地先扑了过了:“哎呦,你们这个小区,太难停车了。”
钟辛和向晓敏都笑了,连吴晨诚都有点觉得好笑。
“我把车停两条街外面了,就哪儿还找到一个车位。”董晴一边抱怨,一边冲着钟辛说:“你跟我过去吧,后备箱里有送你的空气净化器。还有补充的滤芯啥的。我一个人可搬不动。”
钟辛满脸不好意思:“哎,你还破费干什么。”
吴晨诚站在两个女人身边,煞是突兀。董晴白了一眼吴晨诚,也没理他。
她对着两位闺蜜解释:“没花钱,这是张一舟单位发的福利,这不是北京雾霾重吗?他们单位就团购了一批发给员工。我们家有新风系统,用不着。我看还有除甲醛功能,你新装修了正好用,就给你拿过来了。”
“哎呦,还有没有多的啊,给我也来一个。”向晓敏大大咧咧地讨要起来。
董晴啐道:“哪儿那么多。今年这玩意儿可紧俏了。京东淘宝都断货。”
吴晨诚心中一阵鄙夷,女人就是这样爱占便宜,没个分寸饱足。
董晴送钟辛,好歹是贺房子,哪儿有无缘无故就开口找人要东西的。怎么说一台净化器也不便宜。好几千块钱这就随随便便开口要了。钟辛的这些闺蜜也不过就是群爱占便宜的小女人。她们和林薇薇那样的大美女混在一起,也不过是塑料姐妹花。
董晴要领着钟辛和向晓敏去搬东西,看吴晨诚站在原地不动。董晴悄悄地附在钟辛耳边耳语起来,几个女人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让吴晨诚听了个完整。
“他这是要干嘛呢?”
“他要等个男人呢。不见男人不肯走。”钟辛清浅地一笑。
向晓敏在旁边直乐:“哦,那可以等等,一会儿薇薇肯定带着她男朋友来啊。”
三个女人脑袋扎在一起,嘻嘻地笑了起来。吴晨诚听得又羞又恼。
钟辛她们去拿净化器了,他既不想去帮忙,留在这里待着也无趣。吴晨诚打量了一下这个旧小区,房子都是六层的红砖楼,看上去有一二十年的历史了,也没有电梯。等她们搬来东西,一会儿说不定还要让他帮忙搬上楼呢。他可不想白出了力气。
他吐出一口气,拔腿走人了。
就让执迷不悟的钟辛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区,守着所谓的学区过下半生吧。他住在高档小区,有车有房,分开之后,谁后悔,谁知道。